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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节 遍地狼烟(10)(2 / 2)


“不让,还能怎么办呢?”于学忠不咸不淡地道,“武力抗拒蒋纬国吗?第一,我们部队已经打得油尽灯枯了,蒋纬国的部队则是齐装满员,打,我们必败无疑;第二,蒋纬国此举是奉国府中央命令接管辽南,出师有名,我们要是抗拒,就是叛军!最终会身败名裂的!”

“辽南是我们打回来的!不是蒋纬国谈回来的!”刘多荃怒不可遏,“凭什么把辽南交给蒋纬国?”

“芳波(刘多荃表字),你此话不妥吧?”于学忠神色严肃地道,“蒋纬国并非空手套白狼,此次沈阳战役,没有蒋纬国给日本人施压,让日军不敢动用机群炮群,没有蒋纬国在辽热二省边界处集结部队,牵制日军起码两个师团不敢投入沈阳战场,我们真的能撑到现在?芳波,说话要将心比心啊!”他语气显得十分语重心长。

“孝侯(于学忠表字),你这是什么意思?”荣臻怫然地道,“你也是东北军的一员,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只是就事论事,说句公道话而已。”于学忠不卑不亢,但态度坚定,他望向身边一直没说话、处于六神无主状态中的张学良,“少帅,我们没有选择。功成身退,我们可以成为国家英雄,并且我们也对得起自己的责任、东北的同胞,洗刷了当年九一事变时不战而逃的污点耻辱,以后,我们虽然可能没有地盘、没有实权,但我们下半辈子活得问心无愧,在史上也会留下美名;如果我们真的...武力抗拒,既是以卵击石,也是第二次犯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大错!不,是第三次了。我们第一次大错是九一事变时不战而逃,第二次大错是发动西安事变。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前两次大错的罪责,难道想要本末倒置、错上加错吗?武力抵抗,我们的性质就彻底变了,本来,我们是以中**队身份打响收复东北、收复失地的正义战争,如果我们武力抵抗蒋纬国的中央军,那么,我们仍然还是一方军阀,只是为自己抢地盘而收复失地,而不是为国家而收复失地,只顾自己私利却罔顾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最终会遭到举国唾骂、留下千古骂名的!”他非常诚恳,神色间尽是推心置腹的苦口婆心。

“孝侯!你这是什么话!”荣臻大怒,并且神色狐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学忠冷淡地看了看荣臻,又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刘多荃、王以哲等人,整个人变得渊渟岳峙、正气凛然:“你们给我听好,现在,这个指挥部外面的一个团都是我的人,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想要犯下再次祸国殃民的大错,那么,我今天会死在这里,死在你们的枪下,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他神色严肃,语气间更是有一股威逼的森然。

“孝侯,你...”张学良大惊失色地看着与以前似乎判若两人的于学忠。

于学忠看着张学良,脸上浮出一丝愧色,但语气和神色仍然坚定如铁:“少帅,我是忠于你的,但我更忠于国家!因为,忠于个人是小忠,忠于国家是大忠!在小忠和大忠之间,我选择大忠!得罪了!”

荣臻、刘多荃、王以哲等人惊怒至极,纷纷拔枪。

于学忠身边的几个副官、参谋一起豁然变色地拔枪,一名少校喝道:“你们想叛国吗?二公子的大部队马上就到沈阳了!就凭你们现在已经残破不堪的部队,还想抵抗?做梦吧!”

于学忠没有拔枪,他静静地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看着于学忠,神色悲凉地苦笑一声:“孝侯,你已经是蒋纬国的人了吧?”

于学忠轻轻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是听命于蒋纬国,但我也不能说是他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国家有益的,我自然为他效力,仅此而已。少帅...”他语气很苦涩,“放弃吧!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中国不可能还继续存在地方军阀和割据势力,这是历史大趋势,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顺应大势,以后哪怕没有实权,也是举国称颂的英雄,没必要走一条必败无疑、蒙受骂名的死路。东北,在少帅你的统治下或在蒋纬国的统治下,东北人民都是中国人,没什么变化,你反抗日本人是民族英雄,反抗蒋纬国,则是国家叛徒。因为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权力而战斗,并非为保卫东北、保护东北人民。少帅,东北以后注定是蒋纬国的。”

“叛徒!”荣臻恶狠狠地看着于学忠,两眼喷火,“一个恬不知耻的叛徒,居然有脸大谈什么忠义!”

“哼!”于学忠轻蔑地冷哼一声,“一个在九一事变时命令部下不许抵抗、挺着死、为国成仁但却随后摇身一变、叛国变节、投靠日本人的人,也有资格在这里骂别人是叛徒?”

荣臻顿时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但却哑口无言。

“罢了!罢了!”张学良感叹一声,他苦笑道,“我确实斗不过蒋纬国!我们斗不过蒋纬国的!”他声音微微发抖,脸上涌动着一种无力的绝望,甚至夹着一股恐惧,“投降吧!”

沈阳城下,蒋纬国志得意满地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来,城外,经过沈阳之战后还残存着的一万余东北军官兵集结在空地上迎接“友军”。东北军官兵人群里,中基层官兵都欢呼雀跃、神情欢喜,高层军官和将领则神色复杂,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愤愤不平,有的无奈苦笑,为首者正是张学良,他叹息一声,表情苦涩至极地看着军容雄壮的蒋纬国的军队。

“张长官,辛苦了!辛苦了!”蒋纬国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笑容可掬地主动向张学良敬礼,随后满嘴赞美词语,“你们此举,可以说是知耻后勇、一雪前耻啊!当年九一事变,你误判局势,犯下了几乎无法挽救的大错,举国都唾骂你是不抵抗将军,骂东北军不敢打仗,现在,你和东北军将士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也弥补了年前的大错,可喜可贺啊!”他满意地看着当年的三十多万东北军如今只剩下一二万残兵了。

张学良听得出蒋纬国话语里其实藏着一股讽刺和警告的意味,他艰难地道:“二公子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并且在年前就应该做的。”

“说起来,你们搞的这一手,让我、让我父亲、让整个国府都措手不及啊!”蒋纬国继续满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你们此举是不折不扣的以下克上、擅自做主,已经犯下大忌了,更何况,你们还是在我们跟日本人联手合作时干出这种打日本人的事,负面影响确实不小啊!不过,我、我父亲、国府都是理解你们的,所以才没有宣布你们是叛军,也没有帮日军镇压你们,甚至还暗中支持你们。你们也没辜负我们的期望,打得好,打得好啊!”他笑颜如花。

张学良显然对蒋纬国这种居高临下的、口蜜腹剑的说话方式很是抗拒,他踟蹰了一下,低声道:“二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几十米外的地方,没有随行人员。

张学良点起一根香烟,也递给蒋纬国一根,两人一起抽着烟,张学良神色苦涩而苍凉,蒋纬国则笑眯眯,笑得像一只笑面虎。

抽完半根香烟,张学良开门见山:“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蒋纬国眯起眼看着张学良,然后同样开门见山:“嗯。”

张学良苦笑着喷出一口烟:“我一直都是你的棋子。”

蒋纬国笑着点点头,坦然承认:“没错。”他长长地喷出一个烟圈,“把你从囚禁处捞出来,把你的部队放在紧靠着辽宁的热河,把全国那么多流亡东北人都放在热河,我为何如此?我不怕出事?当然不,因为我求之不得。你、很多东北军的高级将领,其实并不想打,嘴巴上喊得凶,身体却很老实,你们并不太想打回东北,因为你们没有地盘了,但还有军队,打回东北,注定会消耗掉你们最后的资本。我把你们放在热河,你们只能就范。你们的高级人员不想打,我就借助东北军中基层官兵和广大流亡东北人的民意,逼着你们打。好,你们身不由己地打起来了,啧啧,正中我下怀。否则,我干嘛一开始就装糊涂?还让于学忠调动那么多军械弹药给你们进行这场战事。你们把东北搞乱了,日本人无可奈何,加上我的压力,日本人自然把东北归还或归还部分,另外,你们跟日本人打得两败俱伤,也是我的根本目的。东北军死伤得差不多了,东北这地方,自然归我,东北军这股军阀势力,同样也灰飞烟灭了。”他看着张学良,话语坦诚得就像一根根钢钉利箭,刺得对方在精神上千疮百孔。

张学良看着蒋纬国,眼神里有一股怨恨:“蒋纬国,你真的好毒。”

“我毒?”蒋纬国笑起来,是轻蔑的笑,“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我为什么要铲除你?因为你和你的势力是这个国家身上的毒瘤!必须要铲除!其实,张学良,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好歹给了你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你永远都会遗臭万年的!把你最后的老本投入一场给你洗刷耻辱的战斗里,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张学良,你要明白,你当年的不抵抗,把我们国家算是祸害得差点儿万劫不复!就凭这一点,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弥补!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还想割据一方、裂土称王?呵呵,老老实实跟着你的赵四小姐过小日子去吧!”他甩掉烟蒂,看都不看张学良地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