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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我将这个时期同时进行的五、六个诈骗计画全部放弃。放弃,并且销毁。当作原本就没做过这种工作。不过这或许也是我说的谎言。



总之,我拿回程机票的钱给战场原黑仪,总之先送她登机,然后前往机场里的便利商店买笔记本与笔。



记事本的话有点小,其实我想要约A4大的笔记本,可惜便利商店没有这种尺寸。到东急HANDS或LOFT这种生活杂物连锁店就买得到,不过冲绳没有这两家的分店。



在等待下一班飞机时,我迅速进行准备。我终究不能直接住在那座城镇,所以我在有点距离、搭电车要数十分钟的闹区饭店订房。



总之先订一周。



我觉得没必要所以没使用假名,不过贝木泥舟这名字本身就像是假名。我居无定所,住址栏位只能造假。



依照计算,光是饭店住宿费就将十万圆用光(严格来说,这十万圆还得扣掉战场原的机票钱),但我经常用到交通费与住宿费,这次就不列为经费吧。



话说回来,战场原居然没准备回程机票钱,做事也太没计画了。



也可能是对她来说,我接下这个委托如此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只要我拒绝,十万圆就可以完整留在她手中。



但也可能单纯是她没什么金钱概念。因为即使现在穷困,那个丫头以前也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



此外我打电话到各处,进行联络与收集情报的步骤,忙到一半就到我搭机的时间。虽然勉强能在今天之内抵达当地,但已经是深夜,所以即使我说今天开始行动,实际上的行动与实质上的调查应该是从明天开始。



既然这样,我想在这之前完成计画。



我非常喜欢拟定诈骗计画。何况这次是欺骗神的大案子,我当然充满干劲。



计画性的诈骗行径,和我平常下意识说出口的谎言不同,甚至是一种艺术。



唔哇,我说得好假。真丢脸。其实我明明只是行事小心……



不过,我从学生时代就喜欢拟定「暑假计画」之类的东西。这是真的。或许很像谎言却是真的。是可能为真的谎言。总之无所谓,我只是试著乱讲一通。



我利用登机时间与后续的飞行时间逐步思考。打开笔记本,将跨页的所有版面拿来画地图。



地图。



那座城镇的地图。



暂时解除禁令,获准进入的城镇地图。



某些部分得依赖模糊的记忆,但我半年前也画过这张地图,所以不太费力。



何况虽说是地图,也不需要精准画出距离或位置,只是当成概要,用来以图样想像状况的工具。



想像。



总归来说,就是我自己心中的地图。



所以与其说是地图更像插图。



虽然因人而异,但我用画图的方式,比较能想像事物。



我画下依稀记得的北白蛇神社位置、千石抚子人类时代所就读七百一国中的位置、战场原与阿良良木所就读直江津高中的位置、神原家的位置、阿良良木家的位置。阿良良木历的妹妹就读的栂之木二中距离比较远,应该不用画。不对,即使如此还是画下来以防万一。此外包括可能有用的情报、可能没用的情报,都画在纯白的跨页纸面上。



像是战场原或阿良良木,若是我记得长相的家伙,就会加上简单易懂的Q版肖像图。尤其这两人只写姓氏的话,字面看起来有点吓人。



画成图就是可爱的孩子。



不只他们两人,只要是我当时骗过而且有印象的国中生们,我当然也俐落画在上面。



画满这面跨页之后,我在下一个跨页画上范围较小的地图。如果上一页是整体地图,这一页就是部分地图。比例尺依然乱七八糟,但是不用担心,要是我想知道正确距离,打开智慧型手机的地图程式就好。



我在机上做这种事情时,有时候邻座乘客会以诧异目光看我,但我不在意。反正他们看到我内心的想像图也不明就里。如果是被看见终究不太妙的部分,我会进行某种程度的编码。



在可爱插图的辅助之下,或许邻座乘客出乎意料以为我是漫画家。



这么说来,我大学时代拿过这种想像图给卧烟学姊看。



「感觉好像美少女游戏的攻略图。」



她这么说。



当时我不太高兴,所以好一段时间停画。但是我无法习惯其他方法,所以没多久就恢复这种做法。



我写著写著、画著画著,几乎填满整本笔记本,飞机也刚好抵达当地。



这里果然积满雪,整面都是雪景。我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冷,没有为此感动的感性。我确认这一点之后,姑且打电话给战场原。



「到了。」



「谢谢。拜托你了。」



「嗯。」



只进行这样的交谈。



如此而已。



012



我还以为自己到饭店登记入住、洗个热水澡、喝个小酒睡到天亮之后会完全失去工作意愿,但是没有。看来我的引擎已经无视于我、战场原或任何人的意志自行运作,这么一来就再也没人能阻止我。



假的。



我随时打算收手,所以反倒以充沛的动力挑战。可以的话,我想在工作过程找机会见卧烟远江的遗孤一面,但这次无法如愿。



或许并非无法如愿,但还是打消念头吧。



既然非得秘密行动,就应该避免无谓的接触,应该避免有所交集,就依照至今的方针,乖乖等待神原骏河离开城镇的那一天吧。



今天是一月二日。



大部分的店在这一天还没开,已经是往昔的状况。在这间旅馆所在的闹区,正处于迎春大特价的气氛。



我想趁机采购一些东西。



混入蜂拥想买福袋的顾客人群,老实说令我不耐烦(并不是讨厌拥挤。我喜欢人多的地方,却非常讨厌混在里面成为一分子),不过想到这是工作就能忍耐。诈骗不是轻松赚钱的手段,是狡猾赚钱的手段,换句话说需要耐心与毅力。



追根究柢,我只为了欺骗一个女国中生就使出全力,这种行径颇为疯狂,但是就当成投资吧。我不晓得是对什么东西进行何种投资,总之只要当成投资,我可以忍受大部分的事情。



刚过十点时,我在门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前往城镇。



我平常总是梳成西装头发型,但这天不是。不是因为懒,是必须如此。



我一边购物一边思索。



基本上,我做任何工作都以独自进行为原则,却不代表我不会找人协助。各位或许觉得这两种说法一样,但是完全不一样。换言之,我会找人协助,却不会协助对方。我喜欢这种关系。



而且这次(除去追根究柢只是要骗一个女国中生这一点)尤其是件大案子,我不免觉得最好找人协助。



我在昨天就向情报贩子或万事通之类的人提出必要最底限的委托,不过可以的话,我想找一两个当地人帮忙。我非得隐瞒身分行动,所以行事不太自由。



以骗徒来说,「找人帮忙」是相当谦虚的说法,说穿了只是利用别人,但我不会使用这种假惺惺到无谓的形容方式。我并不是要他人义务为我做牛做马,我大方认为付个一万圆也无妨。



当地人……



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当然是神原骏河,不过我已经决定在这次打消这个念头。既然这样该找谁?



我回想昨天画在笔记本上的肖像图。



然后,我觉得火炎姊妹是不错的选择。阿良良木历的妹妹──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我不知道月火长什么样子……但听说她是那座城镇所有女国中生的崇拜对象。我上次在那座城镇布下诈骗计画时特别提防她,不过这个警戒网不知为何被突破。



在昨天的时间点,我觉得这两个人也和神原一样,基于和神原不同的理由,是绝对得避免遭遇的对象(尤其是姊姊火怜),但我立刻改变想法。



即使拟定计画,也不代表事情会依照计画进行。只是拟定计画很快乐罢了。或许我出乎意料稍后就会立刻去见神原。



应该说,先不提我的个性,不只是基于想要尝试刺激的想法,实际上要是能找这两人帮忙,确实可以相当好办事。虽然上次誓不两立使我相当害怕,但要是拉拢她们站在我这边,就是应付女国中生时最可靠的助力。



总之考虑看看吧。



只要确定找她们帮忙也不会被阿良良木得知,这种想法付诸实行也不坏。目前还只能归类为妄想。



我准备完毕之后,终于启程前往那座城镇……在这之前非得做一件事,就是换装。不只是为了御寒。我没梳头发也是这个原因。总归来说,我想扮装之后再进入那座城镇。话说回来,战场原平常总是形容为「丧服」的打扮才比较像是扮装吧。



我当然不是想说「穿夏威夷衫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但也不能把那套漆黑服装当成我的一部分。不对,在这种场合,他人这么认为会对我比较有利。



我穿上在闹区买的浅色西装、打上领带,打扮成一般上班族的样子之后,终于搭电车前往那座城镇。



前往现在由蛇神统治的那座和平城镇。



013



我对战场原说大约要一个月,但是实际上,基于我个人的喜好,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耐心当然很重要,不过要是可以俐落解决,我就想俐落解决。我重视速度。所以我决定劈头就先从主城著手处理这件事。



那么,这个案子的主城在哪里?



其一应该是北白蛇神社。不过,打从一开始就前往那里,终究是超越鲁莽的愚蠢行径。与其说天不怕地不怕,这种想法更可怕。



既然这样,就得去另一个主城,先从那里著手。感觉主城有两三座似乎挺奇怪的,总之另一个主城是千石抚子家。



首先掌握目标对象的个性,就可以决定今后的方针。因此我离开车站之后,就这么徒步直往千石家。



话是如此,但我不晓得千石家在哪里,所以我凭直觉挑个方向前进,并且打电话给战场原。



「什么事,有进展吗?」



「刚准备结束,接下来要采取行动……总觉得你那边有点吵,今天才初三,你跑去哪里?」



这是多余的问题。工作的人是我,我甚至不希望战场原无谓插手,所以那个家伙在哪里做什么,明明和我无关才对。



「阿良良木家。」



战场原如此回答。



明明不用回答。



「我是受邀过来的。伯父也在家,总之就是和对方家庭打交道……」



「真令人会心一笑。」



「拜托别这么说。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多么悠哉滑稽的事……」



战场原以消沉的声音这么说。她难得使用这种语气。



原来如此,难怪她那里很吵,而且她讲话音量这么小。我觉得既然这样,她其实可以别接电话,只是这件事攸关她与男友的生命,她应该没办法这么做。



不过,我虽然认为阿良良木与战场原这样很滑稽,却不觉得悠哉。即使七十四天后……啊,已经是七十三天后,总之即使确定在不久的将来会死,也不能疏于处理人际关系。



至少在觉得会得救的时候是如此。



「我想知道千石抚子的住址。就是她原本居住,设置户籍的地点。虽然我查得到,但我想立刻知道。寄手机邮件告诉我。」



总之,他们的复杂心境与隐情一点都无所谓,所以我只告知用意。



「千石小姐……千石抚子的住址,我当然知道。」



我没听漏她刚才以「小姐」称呼千石抚子。我不晓得这是基于什么意义的口误,但我姑且将这件事留在心中。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派得上用场的情报,但是不知道也无妨。



「但我不晓得你的邮件地址。」



「我现在说。手边有纸笔吗?」



「没有,不过只要你说,我就记得住。」



真是聪明的孩子。



我觉得有点不高兴,所以故意将邮件地址讲得又快又不清楚。我也不晓得要是没有正确传达该怎么办,但战场原轻易就正确复诵。



我这次佩服她真的很聪明。



不过,想到这个聪明女孩深陷的困境,就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不讲理。不,慢著,拥有优秀能力的人吃苦头,感觉算是在某方面达到平衡。



这个理论的破锭,在于能力低劣的人基本上也会吃苦头,但我不打算辩解这种事。



这终究只是临时想到的东西。



若有人在鸡蛋里挑骨头,我无法应付。



「那我立刻寄邮件……不过,你知道住址之后要做什么?」



「寄贺年卡。」



在笑不出来的状况讲笑话不是耍帅,是一种对话技巧,但她笑了。



我知道电话另一头的战场原蹲了下去。大概是家人与恋人就在门后,所以她不能笑出声吧。



她两年前总是摆张扑克脸,如今却变得很常笑。



不过,当时她罹患怪病导致的扑克脸之所以恶化,原因不是别人,正是我。



「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刻意更正似乎也很好笑,战场原迟迟没有恢复正常。我不得已只好无视于她说下去。



「我要去调查千石抚子的事。既然她放弃当人类而成为神,现在应该被当成下落不明的离家少女吧?所以我想听她家长怎么说,再进入千石抚子的卧室搜索看看,或许找得到某些线索。」



「……等、等一下。」



战场原还在笑,却出言制止。



「那个……贝木,方法与手段当然是交给你决定,但是不能太粗暴……」



「我不可能做什么粗暴的事吧?你肯定知道我的作风。何况既然交给我决定方法与手段,那就交给我吧,完全交给我。战场原,你听好,务必别忘记,你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惜向恨之入骨的对象求救的丢脸家伙,你绝对不能忘记这一点。」



总之,如果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应该不会向我求救吧。明知如此却讲这种话,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我在觉得快乐的瞬间就完全搞不懂哪里快乐。



「我明白,我也没忘。不过好歹让我拜托一下……请别做太粗暴的举动。」



「我说过我不会做吧?」



我突然觉得不悦,强行结束通话。电话的好处就是可以这么做。总之不只是因为觉得不悦,也因为要是拖著战场原讲太久,阿良良木或阿良良木家的某人可能会发现不对劲。



毕竟经过后来的调查,阿良良木的父母都是警察……我真是铤而走险。



何况还有战场原的父亲。我绝对不能见到他。



这是比阿良良木历更不能见到的对象。



我如此心想时,手机响起收到邮件的声音。不愧是女高中生,打字真快。我的手机收到信之前,她肯定已经删除寄件备份了。



邮件主旨是「别做太粗暴的举动」。好烦。真的很烦,我开始不耐烦了。既然被弄得这么不耐烦,就难免想接受这个要求。



其实我打算在千石家使用稍微粗暴的手法,现在却失去这种念头。战场原,你真有一套。



我确认住址(即使除去打字速度,战场原能够这么快寄信给我,代表她不用看笔记就记得这个住址。不只是因为战场原记性好,也看得出她这几个月和男友多么认真抗战至今。不过一点都无所谓),看著萤幕加大步伐。



晚点回到饭店,我想在笔记本加注千石家的位置。此时我察觉自己甚至不知道千石抚子长什么样子。



无须慌张,晚点(最快今晚)再叫战场原寄照片给我就好。她好歹应该有照片吧。不对,我正要前往千石家,能向家人借到一张照片就行。



我看到街道异常冷清而觉得不对劲,不过这么说来,今天还是新年假期。我动不动就会忘记。我才想自问,我在大年初三究竟在做什么?感觉我只是努力认定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工作所需。



014



千石抚子的父母是极为平凡的大人。我在这种时候使用「极为平凡的大人」的意义,代表他们是我经常挂在嘴边的「善良市民」,没有其他的意思。



换句话说,我对他们不抱持善意或恶意。不过大多数人在我眼中都是如此。



大多数人在我眼中只是人类。如此而已。



只是他们身为平凡的大人、身为善良的市民,却没有庆祝新年。那当然,女儿即使没有死亡却下落不明,这种状态还维持好几个月,家里几乎是服丧状态。



我刚才所说「寄贺年卡」这个笑话不只不好笑(但战场原笑了),而且不谨慎。



但我听到「不谨慎」这个词,只觉得以「不」抵销「谨慎」的这个词是否有必要存在,如果想寄贺年卡,随时随地都可以寄。



我甚至觉得,要是我穿一如往常的丧服(这是他人的说法)来访,应该是非常贴切的服装。



总之,我从正面闯入处于服丧状态的千石家。「闯入」听起来像是我做出战场原所担心的「粗暴的举动」,但实际上相当和平。



我按下对讲机,自称是对方女儿(也就是千石抚子)同学的父亲,换句话说是以欺骗的方式进入千石家。



「虽然可能只是离家出走,但小女也在三天前下落不明。记得她在失踪前提到令嫒,我很在意这一点,所以明知冒昧还是登门造访。方便让我知道令嫒的状况吗?」



我这么说。



我的演技也真是高明。应该说,当我提到他们女儿「抚子」的名字时,两人就完全失去对于访客的戒心,即使我的演技或说谎功力只到小学生才艺表演的等级,似乎也能得到相同结果。



讲个题外话,据说对于被卷入事件的人来说,最造成困扰并且造成更严重伤害的家伙,就是带来这种假情报、伪情报的看热闹分子。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虽然能理解,但是和我无关。



我在客厅聆听两人的叙述,觉得他们是「极为平凡的大人」,同时也是「极为平凡的父母」。



话说在前面,这不是坏话。



我只是这么认为罢了。



我基于立场看过各式各样的人,在这些人之中,女儿下落不明的父母、女儿过世的父母,或是知道女儿消息却好几年没见面的父母也不在少数,若是单纯对照至今的类似例子,我觉得他们算是平凡。



这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