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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只有这张相片。」



「是喔……」



茧确认过好几次,所以不会搞错。相片袋内没有其他相片,虽然可能混去其他地方,但也可能是富士子搞错了。



「……这张相片,好像在哪里看过。」



滋田自言自语地说。



「你在其他地方看过这张相片?」



滋田的额头挤成一团,似乎在努力搜寻记忆──最后突然放松了表情。



「想不起来,但我记得曾经在哪里看过。」



奇怪的是,茧也有完全相同的印象,但这是真鸟父子的合影,照理说,别人应该不可能看到。茧和滋田最近才刚认识,竟然都觉得曾经在哪里看过这张相片,到底是在哪里看到?



(这张相片有玄机。)



这张相片隐藏了很大的秘密。茧开始仔细确认相片的每个角落,她相信一定有某些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茧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秋孝打来的。她正打算走出门外,滋田制止了她。



「我差不多要回去旅馆工作了,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聊。」



说完,他自己先走了出去。茧目送著他的背影,按下了通话键。



「喂?」



『我是真鸟……谢谢你特地跑一趟。』



茧愣了一下,才想到他是为送相片的事道谢。



「你太客气了……」



双方陷入沉默,这是不小心看到别人家庭隐私的人,和被别人看到隐私的人之间特有的尴尬。



『我爸爸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失礼的事?』



「不,那倒没有。」



至少并不是对茧失礼。



『你们聊了些什么?』



「聊真鸟家的事,还有你父母……的事。」



茧原本不想明说,但秋孝似乎察觉到了。电话中传来他的叹息声。



『我爸爸很重视真鸟家,尤其很孝顺我的祖父母,他的生活方式满足了大家的期待,但我没有这种能力……之前你曾经说,你无法自己做出判断,但我不要说判断,甚至根本想不到自己想做什么……』



茧觉得第一次听到了秋孝的真心话,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告诉秋孝,不小心把琉衣的相片传了出去。当时她曾经说,无法再相信自己的判断,秋孝却称赞她说:「你向来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茧猜想,秋孝可能连失败的自由都没有。



「至今为止,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要做什么吗?」



任何人应该都有想要做的事。茧在等待秋孝回答时,注视著他和他父亲的相片。虽然是几年前拍的,但和他现在的感觉不一样。虽然他微微低著头,表情很阴暗,但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意志。



『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但是,现在有一件想要做的事。』



「什么事?」



茧不加思索地问。虽然只是小地方,她觉得这张相片有点不太对劲,她再度凑近打量著相片中的秋孝。



『现在不方便说,下次有机会……』



茧突然觉得好像心脏翻了过来,她差点发出惊叫,但用手捂住了嘴。相片飘落在水泥地上。



『你刚才说什么?』



秋孝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相片中的两个男人抬头看著她。她觉得自己终于解开了谜团──她无法马上相信自己的推论。真的有人会做这种事吗?但是,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能性。



『桂木小姐?你怎么了?』



茧缓缓湾下腰,捡起了相片。说句心里话,她觉得碰这张相片有点可怕。



「真鸟先生……你认识我之前,真的只来过西浦照相馆一次而已吗?」



秋孝在电话彼端沉默不语。茧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爸爸和我说的不一样吗?』



「对……是啊。」



『那我爸爸说的才是对的。』



茧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如此一来,她几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自己真的可以揭露真相吗?这是真鸟家的事,由不得自己这个外人插嘴。



『桂木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刚才拿来的那张相片,知道了什么?』



这次轮到茧闭口不语,她无法判断该怎么办。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她真的希望别人可以为她做决定。



『差不多该结束了,其实我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这一个星期,我都不愿面对事实。』



秋孝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茧咬紧牙关。让他来结束这一切,未免太沉重了,必须由不是真鸟家的人来做这件事。



如果外婆还活著,一定会这么做。



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这是茧目前做出的判断。



「可不可以请你今天下午四点来西浦照相馆?……请你和你的父亲一起来。」



茧对著电话说。







茧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冷风吹进了照相馆的摄影室。隔壁平房屋顶上的瓦片都染成了橘色。暮色苍茫,夜晚的黑暗也渐渐逼近摄影室。



茧心血来潮地打开了摄影时用的照明,镶在反射板上的数十个灯泡同时亮了起来,略带红色的光洒在摄影室的地上。这是几十年前制作的,因为无法用这种颜色的光拍照,所以必须靠调光用的变压器增加电压,调整灯光的颜色。



老旧的楼梯传来挤压的声音,秋孝走了进来。



「你好。」



茧主动向他打招呼。



「你好,原来这些照明的灯光还会亮。」



秋孝走近站在灯光前的茧。



「是啊,我外婆好像一直有在保养。因为之前拍照时都会使用……请问你父亲呢?」



「他很快就到了。」



灯光太亮,秋孝眯起了眼睛。他全身都被灯光照得很亮,但脚下有好几十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变得有点模糊。



茧注视著他的侧脸。在强光照射下,茧第一次发现──虽然处理得很完美,但他太阳穴中心留下了淡淡的T字伤痕,显然曾经动过大手术。



「我刚才看到了滋田先生,就是这里的管理人。」



秋孝用一如往常的柔和声音说道。



「好像是休息时间,他走出旅馆外,手指似乎受伤不轻。」



「……被这里的猫抓伤的。」



为了避开正题,他们聊著无关紧要的事。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时间也许即将结束。今天之后,也许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说话了。



楼下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真鸟辽平穿著和中午相同的大衣走了进来,看到过度明亮的摄影照明,轻轻皱起眉头。



「你好……不好意思,还劳驾你特地来这里。」



茧鞠了一躬。



「希望你长话短说,今天晚上,我要和我妈妈吃饭。」



辽平的声音中带著不耐烦,茧的胸口感到隐隐作痛。虽然他的儿子也在场,但他不是说和家人吃饭,只说要和他的母亲吃饭。



「你认识立川研司吧?就是在仲见世通开礼品店的老板……」



「认识啊,他一整年都晒得很黑,衣著很花俏。他怎么了吗?」



辽平慢慢逼近茧和秋孝所站的位置。茧拚命克制想要后退的冲动,从口袋里拿出相片。就是她今天送去真鸟家的那张相片。



「你还记得当初你们来这里拍这张相片时,研司刚好来拿相片吗?」



辽平停下脚步,瞥了儿子的脸一眼,但很快就回答说:



「你是说他啊,我们曾经聊过天,他还说,父子一起来拍照很少见。」



「秋孝先生不记得有这件事,他忘记曾经来过这家照相馆多次。」



「这有什么问题吗?」



「秋孝先生的记忆有障碍……因为车祸后遗症的关系。」



辽平的嘴角抖了一下。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趁今天,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大学也休学了,对吗?」



茧问秋孝。他默默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失去所有的记忆,只是一部分记忆欠缺而已。辽平之前提到儿子时也说「他在某些地方有欠缺」,也难怪秋孝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因为他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我儿子正在疗养,就只是这样而已,和你无关。」



辽平的声音带著怒气,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客气,但茧并没有退缩。接下来才是正题。



「你说,这张相片是几年前和秋孝一起拍的。」



她把相片出示在辽平面前。



「无论谁看,都知道是我的儿子吧。」



「不。」



茧摇了摇头,指著相片中的年轻男人。



「这个人并不是秋孝先生。秋孝先生第一次见到我时曾经对我说,他在照相馆拍照时,两眼会紧盯著镜头。相片中的人没有看著镜头,而是低著头。」



辽平冷笑一声,似乎在说,原来是这种小细节。



「只是他记错了而已,病人有记忆障碍时,经常发生以为自己做了其实并没有做过的事。」



「如果只是他这么说,或许是这样而已,但是,关于这张相片,还有其他不自然的地方。」



辽平充满自信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哪里不自然?」



「两个人的影子很深,都在地上拉得很长。这里的摄影灯无法形成这样的影子。」



茧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脚下,好几个短短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成为光源的灯泡有好几十颗,一旦使用这里的摄影灯,就会形成这么多的影子。



「可能是靠阳光拍摄的,这里有大窗户。」



辽平用下巴指著敞开的窗户说。茧点了点头。



「是啊,在我小时候,也曾经站在这个窗户前让外婆拍照,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会让相片变成逆光……但那是上午的时候。」



这扇窗户朝东,目前已是黄昏,没有阳光照进来。



「你曾经告诉我,那天照相馆已经打烊了,我外婆特别为你们拍了这张照。也就是说,拍摄的时间是在傍晚,和现在差不多。这个时间带,阳光无法照进摄影棚,拍不出这样的相片。」



「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没看到还有其他窗户吗?」



辽平紧张地指著朝东窗户对面的帘子。他果然不知道。茧心想。她穿越摄影室,高高拉起了帘子。那里只是一片白色的墙壁。



「怎么可能……不,这里以前有窗户……」



辽平目瞪口呆,茧继续向他说明。



「这家照相馆曾经在十几年前改装过,把天窗和西侧的墙壁封起来了,所以夕阳绝对不会像这样照进来,这张相片是用西浦照相馆改装前拍摄的相片修改的,上面的人并不是秋孝,而是你年轻的时候,对不对?所以视线的方向才会和秋孝先生说的不一样。」



茧想起真鸟辽平年轻时在弁天桥上拍的那张相片。为了博取母亲的欢心,他用和父亲完全一模一样的装扮,拍了那张相片。所以,即使曾经在西浦照相馆拍相同的相片也不足为奇。



「当然,旁边的你是用你在其他相片上的你合成的。我猜想你应该是用影像编辑软体,把和秋孝先生一起在这里拍的相片中的自己剪下来,再放在数十年前自己的相片上。只要背景和构图相似,合成并不困难,然后把相片的档案带来这里,请我外婆洗相片。」



正因为是在同一家照相馆拍摄,才能够轻易完成。合成之后,为了配合数十年前那张相片上的自己,所以加上了影子,没想到反而因此露出了马脚。



茧看著秋孝。虽然他面无血色,但完全没有说话。他似乎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事。



茧转头看向真鸟辽平。



「你试图把这张相片伪装成和秋孝先生一起拍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管家濑野太太说,你在自己家中和别墅都放了很多秋孝先生的相片。为什么?」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辽平用极度低沉的声音说。茧深深吸了一口气。



「秋孝先生因为车祸导致记忆障碍,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让他以为这就是他的脸?」



一阵冷风突然吹进摄影室。秋孝默默走过去关上了窗户,然后又走了回来。辽平打破了沉重的沉默。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之前发现长相相同的男性在不同的年代所拍的四张相片,秋孝提到自己和祖父在相同的位置有一颗哭痣时说:「我的并不是画上去的。」



但他并没有说,那是他真正的脸。



「立川研司先生说,目前的秋孝先生和他几年前在这里遇见的秋孝先生不是同一个人。秋孝先生是在真鸟家经营的医院接受治疗吧?在动手术让头部的伤痕比较不明显的同时,也可以把他的脸变成和真鸟昌和先生一模一样……」



「你闹够了没有?」



辽平大声怒吼,连窗户几乎都震动了。茧也吓得身体抖了一下。因为情绪激动而忘记的恐惧从脚下慢慢爬了上来。



「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幻想,没有任何证据,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秋孝,我们走!」



辽平抓住了儿子的手臂,但秋孝低著头,站在原地不动,茧吞著口水。如果真鸟父子就这样离开,秋孝的处境就不会改变,他的人生将会继续受到这个父亲的摆布。



「有决定性的证据。」



茧拚命瞪著真鸟辽平的眉间,对方的眼神隐约飘忽了一下。这个举动激励了茧,她继续说了下去。



「你和秋孝先生真正的合影……只要有那张相片,就可以证明你合成了这张相片,也可以证明秋孝先生变了脸。」



「根本没有那种东西,这张就是真正的合影。」



「不,有!」



茧用有点岔音的声音大声说道。



「这里的管理人滋田先生和我很久以前,就看过和这张相片很像的相片,既然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这张假相片,应该就是看到真正的相片。西浦照相馆是我和滋田先生唯一的交集。也就是说,那张相片就在这栋房子的某处……就是样品照。」



「……样品照?」



辽平重复了茧的话。



「对,楼下的水泥空地挂著样品照,会把客人或熟人委托冲洗的相片加洗之后,作为样品照。当然会徵求对方的同意……这里以前曾经挂过你们的相片。」



「太荒唐了……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可能是你的母亲同意的。你的母亲曾经是西浦照相馆的员工,和我外婆也很熟,即使曾经对我外婆说,可以自由使用其他家人的相片也很正常。」



辽平握住秋孝手臂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摄影灯清楚地照亮了辽平苍白的脸。



「即使你现在离开,我也一定会找出真正的相片。一旦找出来──」



「你打算怎么样?」



辽平低声问道。



「啊?」



「我也许用手术为他变了脸,但只要当事人同意,就完全没有问题。秋孝,对不对?」



茧无言以对,如果当事人同意,当然无话可说,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别人擅自为自己变脸。



但是,秋孝并没有否认,他露出了难以捉摸的一贯笑容。



「是啊,只要我同意,就没有任何问题。」



「真鸟先生──」



茧惊讶地叫了起来。秋孝打断了她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但如果要我同意,就请爸爸亲自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辽平皱起眉头,可能他儿子从来没有质问过他,但他无法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是为了你的祖母,当然也是为了你。」



辽平毫不犹豫地对秋孝说:



「你的祖母忘记了所有家人的脸,只记得你祖父年轻时的样子,你可能不记得了,祖母那时候整天对著祖父哭喊,说她要和昌和见面。当你发生车祸时,成为偶然的机会,可以满足她的心愿……希望她能够在人生的终点度过幸福的时光。」



「昌和先生也有同样的想法吗?」



茧忍著想要呕吐的感觉插嘴问道。秋孝发生车祸时,成为范本的真鸟昌和还活著。难道两个人都同意这种离谱的计画吗?



「当然,我父亲以前是整形外科的医师,由他亲自为秋孝操刀。但我父亲认为只是暂时的权宜措施,以后会让他的脸变回来……我不是整形外科的医生,所以不知道是否能够做到。」



茧深受打击。这意味著即使秋孝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有可能无法如愿。如果无法复原,他就只能用别人的脸继续活下去。



「你说也是为了我,是什么意思?」



秋孝静静地问。他是当事人,却太平静了,让她感到不安,秋孝应该无法接受父亲的说词。



「原本打算花一点时间好好向你说明……我认为你没必要恢复原来的样子,目前这张脸对你更有利。」



「有利吗?」



「没错。你不要情绪化,必须冷静思考。你变成这张脸之后,是不是更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虽然你的内在完全没有改变。虽然很多人都会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外表不重要,但对一个人的印象会受到脸部很大的影响。这个女生应该也是先对你的外貌产生了好感,如果是以前那张脸,你有自信可以说,你们会这么亲近吗?」



茧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刺向自己。第一次看到秋孝时,曾经想要把他拍下来。即使秋孝主动攀谈后,自己也一直意识到他的外貌。如果他换了一张脸,会是怎样的结果?



「比起以前的脸,目前这张脸的确更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秋孝点了点头,辽平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我也不讨厌现在这张脸。」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



「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变回原来的脸。」



秋孝面带笑容,严肃地说。



「这张脸是向祖父借来的,所以并不是很糟糕……如果是我自己借的,当然没有问题,但现在并不是,而是无关我的意愿强迫中奖。如果这张脸真的对我有利,让我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好。」



辽平怒目瞪著儿子,秋孝用一如往常的柔和表情迎接父亲锐利的视线。



「如果无法做到我的要求,我就要向社会大众公布这件事,也要告你。我相信会引起轩然大波。」



辽平脸色大变。一旦这件事曝光,的确会引起轩然大波。即使秋孝无法胜诉,也会对医院的经营造成极大的影响。



「你的选择错了……我会记住这件事。」



辽平咬牙切齿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



茧叫住了他。正走下楼梯的辽平转头看著她,似乎在问,你还想说什么。



「外表的确会影响印象……我第一次看到秋孝先生时,也被他的外表吸引。」



茧感受到秋孝的视线,但她努力不看向秋孝的方向,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我想为他拍照,但是,想为他拍照并不等于想和他亲近,外表只是一个契机而已,即使秋孝先生有另一张脸,只要他的内在相同,我还是会被他吸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茧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她竟然说出了原本并不打算说的话,但是,她无意收回自己说的话,自己的确被秋孝吸引。当她下了决心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这种事,谁知道啊。」



真鸟辽平嘀咕后,离开了照相馆。







窗外天色已暗,邻居家的屋顶瓦片也失去了色彩,隐入黑暗中。真鸟辽平离开后,摄影室的空气变得温暖而平静,恢复了茧从小熟悉的地方。



「谢谢你,多亏你帮忙。」



秋孝深深地鞠躬,但似乎暂时无意重提茧刚才脱口说的话。茧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你知道多少?」



「包括自己变脸这件事,我大致都知道。我父亲尽可能避免我出现在别人面前,也不让我说话,但我偶尔遇到熟人时,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一个人变了脸,不可能轻易隐瞒。正如辽平自己所说,他打算花时间让别人慢慢接受。



「但是,我也没有积极调查,内心深处觉得这样也没问题……我应该还在犹豫。」



秋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交给茧。那是在这个摄影室拍的相片。



「在这里整理的第二天,我发现了这张相片。」



相片上有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画了山洞的银幕前,注视著镜头。这张相片和真鸟辽平合成的那张相片的构图几乎完全相同。其中一个男人是辽平,也和合成相片中分毫不差。这张才是真正的纪念照。



相片中另一个男人的相貌很不起眼,虽然和眼前的秋孝的脸型和嘴唇都完全一样,但眼鼻不一样。相片中的男人眼睛浮肿,鼻头很圆,当然也没有哭痣。这才是真正的真鸟秋孝。比较之后才发现,虽然整形手术的规模并不大,但印象大不相同。



「果然是你从相片袋里拿走了。」



「……对不起。」



秋孝道歉。外婆说,相片袋里有两张相片,但茧只找到一张,正感到纳闷。虽然其他人也有机会拿走相片,但只有秋孝有理由这么做。可能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也在犹豫。



她并不认为真正的秋孝非要整容不可。虽然他原本的长相并不俊俏,但他的五官令人感到怀念,也让人感到安心。



「我像我妈妈,尤其是眼睛。」



听到秋孝这么说,茧终于恍然大悟。真鸟辽平原来一直否定离婚妻子的面容。秋孝也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成全父亲的希望。



「我希望可以放在你这里以防万一,因为我父亲到时候可能会坚持不让步。」



茧的心情很复杂。她无法对这次的事视而不见,但也不能否认,自己破坏了秋孝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虽然秋孝掌握了辽平的把柄,但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继续留在真鸟家。



「桂木小姐,你刚才问我,难道没有想做的事吗?」



茧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



「我回答说,目前有一件想做的事,你还记得吗?」



「对,我记得。」



「我希望你为我拍下目前这张脸,就在这个摄影室。」



「这……我办不到。」



茧摇了摇头。因为她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碰摄影。



「但是,你不是曾经想要拍我吗?」



「是没错……」



第一次见面时,秋孝站在海岸的身影历历在目。当时曾经想用相机拍下他──但是,如今已经瞭解他的状况,就不再想拍了。



「相片不是撷取某个瞬间和某个地点吗?我想要记录目前在这个岛上的自己……记录下被人变了脸,却无能为力的自己。你给了我恢复原貌的机会……如果可以,我想要证明。」



「证明什么?」



「即使你继续拍照,也不会轻易毁了别人的人生,而且也可以拯救别人原本被摧毁的人生。」



茧默默咬著嘴唇。



自己应该无法这么乐观。至为止,自己始终为一件事烦恼、后悔和不安,一个人无法这么轻易改变。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永远不改变。



「只拍一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秋孝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所有器材都在架子上。相隔四年,她再度拿起了Nikon EM。相机的电池还没有耗完,她决定直接使用相机上的标准镜头。



打开新的底片盒的盖子,充满怀念的底片味道淡淡飘来。装完底片后,同时调整了感光度。



她没有用三脚架。秋孝站在素色银幕前方,茧请他稍微侧过身体,将焦点集中在他的右眼。



「桂木小姐,」



「是。可不可以请你下巴稍微收一点……」



「我认为你应该和永野琉衣先生见面。」



正在调整镜头光圈的茧停下了手指。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秋孝的脸出现在取景器中心的圆中,他双眼炯炯有神地看著镜头。茧想起了他目前的身影出现在真正相片时的样子。



「你其实知道永野先生目前在哪里,对吗?即使无法得到他的谅解,我也觉得你应该再和他谈一次……我也会再找机会和我父亲好好谈一谈。」



茧默默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