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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会再有的欠缺(2 / 2)




——心中很热。



真是绕了很远的路。



但还是来到这个小小生命的身边。



菲斯特莉雅眯起眼睛楼主父亲的脖子,用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细语。



「你真的是我父亲?」



「是的……一直以来对不起。」



「不……」



少女垂下长长的睫毛,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睫毛上滴落。



坐在中庭里的长椅上,奥斯卡把哭累睡着的女儿放在膝上,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他抬头看向精灵卡尔,向他提出一个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如果她已经知道自己是王妃,为什么还会那副样子?」



「因为讨厌你?」



「…………」



直言不讳的意见让奥斯卡有些沮丧。但他看着女儿的睡脸,重新振作精神笑道。



「嘛也好,就慢慢地攻略她吧。」



「我觉得放弃会轻松一些。」



「不要。」



「你真的很缠人啊……」



卡尔将保管的阿卡西亚还给奥斯卡,他将其收回剑鞘。



双手空着的卡尔张开手说到。



「就算小姐的记忆恢复了,你觉得依她的性格,事到如今还会回到你身边去吗?你已经有别的女人和继承人了吧。」



奥斯卡沉默不语。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虽然以前的缇娜夏一直建议他娶个侧妃,但那也是她以法尔萨斯正妃的身份一直留在法尔萨斯的前提下的。对于把身为魔女的自己纳入王室,她原本就表现出强烈的抵抗。在已经拥有普通人侧妃的现在,她很可能不会再愿意回到城里。



「……或许不会回来吧。」



「对吧?也不都是谁的错。我认为小姐自己也有责任,只是不巧而已。但既然已经这样,也无法可想吧?时间是不会倒退的。我觉得还是让现在的身边人获得幸福比较重要。」



他指的应该是斯塔西娅和他的儿子威尔,以及法尔萨斯的人民们吧。或许其中也包含了菲斯特莉雅,但肯定不包括缇娜夏。因为那个他最希望能够获得幸福的人,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身边了。



但是,即便如此——



「那家伙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



他无法放弃她也是事实。会被说成缠人,或者不肯放手也没办法。比起一个爱着他但是死了的她,还是讨厌他但是活着的她更好。



这是当然的,根本不需犹豫。



所以他还是想伸出手,无论被甩开还是被拒绝他都想继续伸出手。为此,他愿意花费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的私人的那一部分。毕竟原本那些东西在她死时就应该消失了。



听到奥斯卡的话,精灵轻笑了一声。



「如果你想这么做,那就随你吧。」



卡尔伸出手,把睡得很熟的菲斯特莉雅抱进自己的臂弯。



「抱歉,太晚的话小姐会生气的。还有米拉已经被你气疯了,所以看到她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



「……我想也是。」



从露克芮札的样子来看,他很容易预测到为缇娜夏所倾倒的那位精灵会有什么反应。其实连雷纳特也是,他虽然能理解奥斯卡的立场和职责所以没有多说什么,但如果要说真心话,他很可能会谴责国王的选择。奥斯卡苦笑着站起身。



「真是的……看来根本没人站在我这边啊。」



「也不完全是那样,我觉得如果你能顺利成功的话也是件好事,这里的女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菲斯特莉雅肯定也希望如此。



奥斯卡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并非封饰具的手镯。用白金制作的小手镯上用细致的工艺雕刻着法尔萨斯王室的纹章。王将它戴在睡着的女儿的手腕上,视线望向她可爱的睡脸。



「总之先努力一下吧。反正最初向她求婚的时候后也总是被拒绝。」



「好,你加油吧。」



精灵随声附和着消失了。



——现在尽全力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但奥斯卡相信,总有一天抱着菲斯特莉雅回家的那个人一定会是自己。相信着那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奥斯卡离开了冈杜那。







约哈格在冈杜那的王宫中朝着中庭快步走着。



身为这个国家的年轻贵族之一,他怀着某种目的朝着拥有蔷薇园的广场走去。



——为了和一个女人相见。



与她相遇的时候,刚刚即位的女王还仍是他的姻亲。约哈格她的宅邸的院子里,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在散步。



那个情景简直如画一般,让他一见钟情。



既然有孩子,肯定也有丈夫。但她的丈夫却不在宅邸中,她只是独自在那里抚养孩子。不知第几次见到她时他终于下定决心提出问题,她只是笑着说「我没有丈夫」,报上了本名。



但约哈格却被那个名字吓了一跳。



她不可能没有丈夫。她只是失去了记忆。



但如果她的记忆不会恢复的话——



他觉得自己没有告诉她真相的做法是不对的。



但同时,他也已经爱上了身为法尔萨斯王妃的魔女。



不过他并不知道此事被特拉维斯故意放过。就像是走钢丝一样,他持续地见着这位让他心焦的女子。



已经看到蔷薇园了。她正在中庭的长椅子上看书,注意到约哈格,她抬起头来。



「好久不见,今天有公事?」



「我是来见你的。」



对于他直白的心思,缇娜夏只是略微露出微笑。约哈格理所当然似的坐在她旁边。



「听说你从宅邸搬到城堡里来的时候我很吃惊。」



「我也不太想来,是奥蕾莉雅推荐的。不过我想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欸!?」



「我本就不是冈杜那人,菲斯特莉雅也长大了。一直在这里打扰奥蕾莉雅也不太好。」



「你要回法尔萨斯吗?」



听到他慌张的话语,缇娜夏睁大了眼睛。看到她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并没有恢复记忆。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看到他有些焦急,缇娜夏苦笑道。



「难道你也知道?我没有记忆时发生的那些事。」



「嗯,是的……很抱歉我一直瞒着你。」



「没关系。应该是特拉维斯给你的压力吧。再说既然我自己没有记忆,知道那些事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也不打算回法尔萨斯。我在那个国家生活的记忆,只有以前的那次。」



「是吗……」



他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但问题并没有解决,虽然不知道她离开后想要去哪里,但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约哈格犹豫了一下,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握住了她拿着书的手。



「那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来我的宅邸?」



「欸?」



「空房间还有很多,对菲斯特莉雅小姐的教育也可以请老师,我可以做好准备,绝不会让她过上有任何不自由的生活。」



「不,但是……」



「这个距离也更方便你帮助陛下,我想应该不是坏事。」



对于男人的请求,缇娜夏露出了困扰的微笑。



——被奥蕾莉雅她们庇护的这段时间,作为交换她也将政治和军事相关的知识教给了奥蕾莉雅,有时也会帮助她的工作,以及解决一些魔法相关的纠纷。



虽然约哈格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但奥蕾莉雅已经得到了充分地成长,也不再需要缇娜夏的帮助了。她今后应该可以作为女王统治好这个国家吧。



缇娜夏正想委婉地拒绝约哈格的好意,但却正好感受到新出现的人类起息,不由皱起了眉头。很快便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自己在追求谁的王妃?把手松开。」



约哈格看见声音的主人差点跳了起来。



她原本的丈夫,也就是法尔萨斯国王正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那里。他不由得放开她的手站起身。



但缇娜夏却用完全不像在和丈夫说话的冷淡声音回复男人。



「你怎么又来了,好好工作。」



「我有好好工作。」



「你找菲斯的话,她已经出去了。」



「我知道,和卡尔到海边去了吧?我也被邀请一起过去了,但我捡了一个半透明的搞不太懂的什么生物给她玩,结果被她嫌弃了,就先回来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很少见嘛,我还以为她会开心的。」



缇娜夏深深地叹了口气,奥斯卡则趁机用力一瞥约哈格。



「我是来见我妻子的,退下吧。」



约哈格不由得看向缇娜夏,她抱歉地耸了耸肩。



「抱歉了,下次再见。」



「我,我知道了。」



奥斯卡目送着慌慌张张离去的男子,嘴唇一撇。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真是一点也不能疏忽。」



「你没什么可疏忽的,安心吧。」



「我在你心中的印象是不是都沉到地面以下了……」



「如果有那个自觉,就多自重一些。」



缇娜夏继续看起书,头都不抬得说道。



——自从他出现之后,每隔两三天就会来拜访她或者女儿一次。即使问「你是有多闲啊?」,他也只会回答「我一点也不闲。」。说实话她已经烦到懒得继续和他打交道了。



奥斯卡坐在她正对面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虽然缇娜夏无视了他这种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的情况,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



「好烦人!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又拉开年龄差了。」



「年龄差不可能会变化吧。」



「我指外表。我二十岁的时候你看起来还是十六岁,后来你因为让身体成长了,变得和我看起来差不多大……现在又看上去比我小了一些。」



「产后期结束后我就停止了成长。因为不想被身体的周期所困扰。」



「是这样啊。」



总觉得只是和他说话也有种烦躁的感觉。缇娜夏好不容易忍住了合上书向他扔去的冲动。转而用让人为之颤抖的威压眼神看向那个男人。



「虽然很感谢你愿意陪菲斯特莉雅,但你没有因此忽略自己的儿子吧。」



「啊,没问题的。我也有好好看着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差个一岁就会有很大变化的。」



「那就好,那就多在意一些夫人吧。」



「你是在意我的侧妃吗?」



「为什么我要在意完全不喜欢的男人的事?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



男人虽然保持了笑容,但仍显得有些萎靡。缇娜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样的他。



——他是娶了侧妃之后,才知道自己在冈杜那这件事的。



问一问精灵便能了解那些,从法尔萨斯的那位魔法士那里收到的三封信里也这么写着。



三封信都是缇娜夏不认识的人寄来的。



一封来自于一名女宫廷魔法士,她在信中不断为五年前的事件中没能保护缇娜夏而道歉。另一封来自于同样身为宫廷魔法士的一位男士,里面微妙地整齐罗列了那时起的时间线及事件,并且附上了自己因曾经的缇娜夏的命令而行动的事情的报告书。



最后一封则是来自于那位侧妃……上面写着「想要见见您。」



而「即便没有记忆也没关系」这一句话则是三封信中共通的一点。因为显得太过巧合,她差点觉得这是奥斯卡的什么手段。



但也多亏于此,她大致明白了法尔萨斯的情况。她对于那位侧妃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虽然露克芮札她们都非常愤怒的说「明明是自己纠缠不休才娶到手的,那种做法太不负责任了。」,但她却不这么认为。所谓王,就是个公共人物。不如说如果他明明拥有王的立场,却还拘泥于已然失却的妻子而不断拒绝诞下后代的话,再考虑到没有记忆这一点,她对他的评价绝对会落到最最底层吧。



不过,就算扣除这些事,她也总觉得自己很讨厌奥斯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他那副很了解自己的样子让她很生气。



「缇娜夏,要不要来法尔萨斯?」



「不去。」



这都是什么话,缇娜夏立刻回答,却让奥斯卡笑了出来。她有点搞不清楚到底什么会让这个男人觉得有趣,什么才会让他觉得受伤。但她清楚他脸皮很厚。



「菲斯特莉雅说她想来哦。」



「我想也是,我听她说了。只要你好好照顾她就行。我也正好想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你愿意来?」



「只有女儿,我不去。」



听到缇娜夏这么说,奥斯卡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可以吗?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拒绝的。」



「只要她愿意,我并不会阻止她。孩提时代还是应该被人所爱的度过比较好。」



只要能实现,还是那样更好。缇娜夏是这么认为的。



生来拥有过多魔力的孩子往往会度过一个扭曲的童年。如果菲斯特莉雅只是和身为魔女的母亲两人一起生活,就很难避免某种扭曲。



但如果是法尔萨斯公主就另当别论。



天生的魔女,其中既有绝望,也有希望。



至今为止所有的魔女都是后天成为魔女的,与她们经历过的激变人生相比,对菲斯特莉雅来说,无论是父母还是她周围的人,都可以塑造出能接受她这种存在的环境。



能够在被多数人承认自己存在的环境中成长,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一定好得多。



但奥斯卡却微微皱眉地看向她。



「但这样的话你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也没关系。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你错了。」



听到他的否定,缇娜夏皱起眉头。



他直视自己的妻子,像是在对孩子说话一样说道。



「如果你讨厌我也没关系。但不要主动让自己成为一个人。好不容易从过去的责任中解放,你已经没必要再选择远离别人的生活方式了。」



缇娜夏睁大了暗色的眼睛。



据说是自己丈夫的这个男人,很清楚她为什么会成为魔女,又是为了什么而活过了悠久的时间,也清楚她已经失去了那个目标。



身为他妻子的那个魔女,肯定已经很好地跨越了那种转换。但现在的自己却没有那份记忆。面对已然失却目标的状况,她找不到新的生活方式。



尽管如此,在她怀着菲斯特莉雅,又逐渐把她养大的这段日子里,她还是全身心投入了那些事。



然而……如果接下来要放开女儿的话,她完全不知道今后的自己要做些什么。



无论是继续努力消化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还是缓缓地继续陷入这种泥潭,都是孤独的。



所以这个男人想要阻止这些,他真的了解缇娜夏。



「你……」



缇娜夏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些话。



她回望男人的眼睛。



那是太阳刚刚落下时,明亮的夜空的颜色。



那是一双既不受光明也不受黑暗支配的,封闭着真正的天空的眼睛。



她还挺喜欢那个颜色的。虽然绝不会说出口,但她觉得很漂亮。



这段时间里他们只是互相凝视对方。



无言中流淌着的感情,并不是什么可以相互分享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传达到。



真正的事物,是无法带出自己之外的。



所以,就如同自己心中的记忆一样,他的那个妻子终究是死了的。



但她觉得这样就好。魔女成为王妃这种事,就应该只出现在童话故事中。



缇娜夏回顾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扭曲人生,露出微笑。



奥斯卡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他会露出如此寂寞的表情?她不明白。



王缓缓起身。



「缇娜夏,对不起。」



这句话是他临别时总会提起的话。虽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但他总是在离开时向她道歉。



「我没有让你道歉的理由。非要说的话还是希望你干脆别来了。」



「这个要求没得商量。我想见你。」



「我不想。」



看着男人苦笑着背过身,缇娜夏对他说道。



「还有别老是对菲斯特莉雅灌输各种事情,每天晚上都要听她说那些不想听的事,我很为难。」



「女儿问我那些事我很高兴,而且我没说假话。」



「过于主观的内容比假话更糟。」



「我会留意的。」



男子挥了挥手离开。他应该会使用冈杜那的转移阵回去。



缇娜夏的眼神望向着他匀称的身躯以及明显习惯战斗的脚步。



——自己真的曾经站在他身边吗?



什么也想不起来。



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心不在焉地思考着的缇娜夏却没有发觉。



在男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前,她的眼神一直追寻着他。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的菲斯特莉雅把白天在海边的事情告诉了陪她一起睡觉的母亲。



缇娜夏一开始还笑着听女儿讲的话,但当她发现话题的内容逐渐变成法尔萨斯的过去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皱眉的冲动。



对母亲的内心毫无察觉的菲斯特莉雅双眼闪闪发光。



「还有哦,听说穿着婚纱的妈妈超级漂亮的!真好啊,我也想看看。」



「你长大了也要穿的。」



「那个不是还要等很久嘛。我想看妈妈穿婚纱的样子!如果没有记忆的话,再结一次婚就好了吧?」



「不,一点也不好……是你父亲让你这么说的吗?」



看穿了她的质问声只是让女儿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缇娜夏苦笑着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如果你想去法尔萨斯就去吧。那是个很繁荣、很美丽的国家。还能学到很多东西。」



「妈妈呢?你不去吗?」



「我不是法尔萨斯人,但你的确继承了法尔萨斯的血脉。」



虽然母亲的声音很温柔,菲斯特莉雅却总觉得在其中感到一些难以接受的东西,继续问道。



「但大家本来就不会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国家里吧?我想要妈妈也来。」



「菲斯特莉雅,你去法尔萨斯之后,我会在你的房间里画一个转移阵。这样我们随时都能见面。」



「真的嘛?」



「真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对我们来说,只要愿意,哪里都去得。」



这句话的背后有着强大的力量及自信,以及一丝自嘲。



尚且年幼的菲斯特莉雅还不能理解其中的全部。她只是因能和父亲一起生活,以及随时能见到母亲而高兴。



以菲斯特莉雅来看,虽然她很希望父母两人的关系能够变得更好一些,但这么说出口母亲就会露出困扰的表情,所以她没有说。同时她也期待着父亲所说的「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的,你等着就好。」。



菲斯特莉雅在温暖中闭上眼睛。



看着尚未知晓什么是绝望的她,缇娜夏轻轻地吻了吻她。







目前,冈杜那城与法尔萨斯城之间临时设有转移阵。



这是因女王奥蕾莉雅「请随便使用」的厚意而设置的。看来她真的站在奥斯卡这边。他十分感激地藉由转移阵尽可能地与妻子和女儿多见面。



不过奥斯卡每次来的时候虽然菲斯特莉雅会很开心,但她的母亲却只会给他看到冷淡或者呆然的表情。



「不要再特意过来了,下周菲斯特莉雅就会去你那里。」



缇娜夏坐在中庭的草地上打开书看着。奥斯卡坐在她旁边,正在眺望菲斯特莉雅高喊着与那克追逐嬉戏的样子,不由露出了微笑。



「因为我也想见你。」



「真是佩服你这种完全不吸取教训的态度。把这种顽强的精神转向别的地方怎么样?臣下们找不到王的时候也会很困扰的。」



「我是安排好了空闲时间才来的,而且他们也能联络到我。」



在缇娜夏失去记忆前,他也曾经调整过日常公务的安排,以便于在晚上腾出时间。现在只是把那段时间改成白天,晚上他会把工作带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处理。了解情况的臣下们基本也很同情自家国王,都在尽力协助他。



缇娜夏继续看书,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法尔萨斯是个有意限制地方领主力量的国家。所以中央要做的事情就变得很多,再考虑到王剑,你们本就是个会对国王造成沉重负担的国家。你虽然做的很好,但也要考虑一些眼前之外的事。」



「…………」



应该是希望他更多地关心下任国王威尔吧。



他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威尔还很年幼。奥斯卡认为法尔萨斯并不用学习铎洱达尔那种「自幼培养国王」的做法。



虽然他这么想,但说出口的却是别的内容。



「要不你给我再生一个?」



「不生,你蠢吗?」



「我喜欢你,或者再跟我结次婚?」



「你个蠢货!好好反省一下!干脆再活一次吧!」



被连续骂成蠢货,奥斯卡却笑了起来。缇娜夏刻意地叹了口气。但那副模样和平时的呆然感也没啥不同,应该是忽略了奥斯卡的玩笑话。他凝视着妻子的侧脸。



——每次和她见面时,他都会在各个方面多加注意。



初次见面时的印象会变得那么糟糕,问题也都出在自己身上。因为当时他太过吃惊,并且对特拉维斯的做法感到一种焦虑,所以他的行动多少有欠考虑。



他想尽量改善那个印象……所以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过于严肃的表情。



其实,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别无所求。他可以永远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眨眼时的晃动。他害怕一撇开视线这些事又会变成梦,所以不想离开她身边。



但这种感情对于没有记忆的妻子来说太过沉重。她原本就在别国宫廷的一角独自抚养了第一个孩子。现在还要面临突然出现的丈夫,以及自己身为法尔萨斯王妃的情况,虽然她显得很坦然,但这多少也会对她造成一些负担。



所以他不想将太过强烈的感情施加在她身上。像现在这样能够让她随口说出讨人厌的话来迁怒一下就正好。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希望她看向自己——把这种感情强加给现在的她只是一种傲慢。他必须采用现在这样既能够将重要的事情传达给她,又能让她随时脱身的轻盈做法。



还有——



这时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几片叶子从附近的树上飘落。奥斯卡伸手在空中接住了正要落到妻子头上的树叶。他看向她,发现她正在抬起视线望着他的手。奥斯卡苦笑着把叶子拿给她看。



「你想要?」



「不要。」



听到她的回答,奥斯卡便弹落了那片树叶。缇娜夏又把视线转回书本。虽然想抚摸她晃动的黑发,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十分注意地不要不打招呼直接碰触她。因为他知道她会无意识的提防着自己的动作。



这与曾经身为塔之魔女时的她不同。那时的她虽然会注意奥斯卡是否有战意,但并不会提防他。对她来说奥斯卡是一个与普通的小孩没有多大差别的存在。



但同样的,他的话语也很难传达到当时那个已然经历了悠久岁月的她心中。因为她已清楚,人类的语言是十分容易被操弄的。所以那时的奥斯卡极其慎重地注意着那条不会被讨厌的分界线,同时开始逐渐碰触到她。他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她传达着自己并不害怕她,想要与她在一起,想要与她变得更亲密的感情,逐渐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但现在的她与曾经对人类毫不关心的她有些不同。现在的她会明确的把他放在「原本的丈夫」的位置上,并对他加以注意。



所以奥斯卡很小心地不去突然碰触她。他想要维持她想要控制的距离感,并让她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他很清楚这种做法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现在距离他们重逢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他们之间的险恶感比起之前也的确有所减少。



现在的情况与最初完全没被当做男人看待的时候相比究竟哪种更好?他也不太清楚答案,但并不觉得痛苦。因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就能感受到纯粹的快乐。



缇娜夏突然抬起视线,望向和女儿一起玩耍的巨龙。



「我还在想为什么那克没有回应我的声音,原来因为你成了它的主人。」



「你把契约转移给我了。如果菲斯特莉雅喜欢的话,把契约转移给她怎么样?」



「不用了,那孩子是魔法士,可以自己飞。还是你带着它比较好。」



她这么说完,便把翻着书页的手放在草地上。奥斯卡心中想要碰触那只白皙的手,但只是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一直默默地坐在她身旁。







奥蕾莉雅将公务带回自己的房间,疲倦地叹了口气。



自从特拉维斯闹脾气以来,他就很别扭的连话都不肯好好和奥蕾莉雅说。他完全就是个小孩子,总是她这边在思考,神经都要为之折损。



「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哦。身体是第一位的。」



缇娜夏正好来拜访她,将散发着香气的茶水放在奥蕾莉雅面前。一阵香味让奥蕾莉雅的眉根有所舒缓,她拿起温热的茶杯。



「总觉得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



「待会儿我给你拿点好用的香油来。在卧室里熏一下就能安下心。」



「谢谢……」



听她道完谢,缇娜夏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迅速开始整理起来。奥蕾莉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可以说是自己老师的魔女的做法。



——她以前就知道缇娜夏是接受国王教育长大的人。



不仅如此,她成为魔女之后也曾因达成者的要求参与政务。在身为法尔萨斯王妃的时候,也代奥斯卡处理过公务。



因此她承担了教导刚成为女王的奥蕾莉雅的责任。她教了奥蕾莉雅许多,奥蕾莉雅也觉得自己应该掌握了最低程度的东西。眼看着缇娜夏就已经整理完文件的内容,开始把要点写在另一张纸上。



奥蕾莉雅望着她的身影开口说道。



「缇娜夏大人……」



「怎么了?」



「血脉对于王来说是必要的吗?」



「并不必要。只要拥有能看清别人能力和性质的双眼、对人民的献身精神,以及值得信赖的人格就足够了。如果本人也有一定的执政能力和战略眼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但就算没有那些,只要拥有看人的眼光,就能让臣下代为执行。现在还重视血脉的应该也就只有法尔萨斯了吧?毕竟那里有阿卡西亚。」



「是……这样呢……」



奥蕾莉雅点了点头。



——虽然是大致上与她预想的答案相同,但被人实际一说,还是会觉得这些话铭刻在她心中。



原本魔女就出身于依靠力量选择国王的魔法大国。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虽然她的讲法可能稍微有点过,但奥蕾莉雅仍从中得到了力量。



奥蕾莉雅深深吐了口气。



她闭上眼睛让精神平静下来。



如果血脉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对于无法将其献给国家的自己来说,只要付出其余的一切就好。



为人民献上自己就好。



虽然她拥有那种被诅咒似的异能,也没有被爱着养育大,但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自己能接受那些。



能够与他相遇,她就已经比其他人得到更多了。



奥蕾莉亚抬起头,凝视着坐在她身旁的魔女。



「缇娜夏大人,一直以来谢谢您。」



「哎?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



这对母女明天即将离开冈杜那。女儿将回到父亲身边,母亲则回到自己的塔中。



奥蕾莉雅对惊讶的缇娜夏微笑道。



「不,我才是从您这边得到了山一样多的帮助。非常感谢。」



「我才是,怎么谢你都不够。如果有什么事,请随时找我。」



缇娜夏将整理完的文件递给她,女王接了过去。



「还有……很抱歉特拉维斯这么做,让事情变成这样……」



「哪里的话。他已经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帮助。而且我怎么也喜欢不上法尔萨斯国王,倒也正好。」



她的话稍微有些过。



但她说这些话的样子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奥蕾莉雅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年对魔女来说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



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够和她在一起,一定是有其价值的。与身为阴谋家的特拉维斯不同,她拥有着其他方面的才能,对奥蕾莉雅来说也是个很好的老师。她还曾经替代奥蕾莉雅成为一个最上位魔族的目标,帮助她解决了那个问题。



虽然与如姐如友的她分别很痛苦,但从此以后两人的道路本就是不同的。



奥蕾莉雅恢复了女王的表情,继续看起文件。



缇娜夏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为了不打扰她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与母亲分开的日子。



菲斯特莉雅被父亲抱着走进城堡,她好像对这初次见到的国家很好奇,东张西望地环视着壮丽的城内景色。



看到她与王妃一模一样的相貌,一个个聚集过来的臣下和女官们则发出感叹之声。



奥斯卡微笑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对抱着的女儿说道。



「先去你的房间,然后把祖父母给你介绍认识一下。……你还有个弟弟。」



「嗯……不对,『是的。』」



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教导了什么,她这副认真的模样显得很可爱。菲斯特莉雅在陌生人们的包围中可能有些不安,当她发现雷纳特的身影后就对他挥了挥手。可爱的动作让周围的人群发出了『哇——』的喊声。



雷纳特微笑着低下头。他附近的希尔薇娅则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真的是小一号的缇娜夏大人……!」



「只有头发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啊——我好期待给她换裙子!选什么颜色好呢……」



「……适可而止啊。」



穿过聚集在这里的臣下们,菲斯特莉雅被带到了城堡深处的一间以白色为基调的房间,她发出了欢呼声。



透过大窗户可以看到高高的城墙以及远处的天空。在白色石头制作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法尔萨斯王族应该学习的各种学问书籍以及一些图鉴。房间里还有带顶盖的寝床以及满墙的书架,虽然她在冈杜那也过着贵族式的生活,但与那相比这里还要更加宽敞。



菲斯特莉雅兴致勃勃地到处看着,忽然注意到一扇巨大的门扉,她指了指它。



「父亲,这个是?」



「嗯,这扇门连着缇娜夏用的房间。我给你打开。不过里面有很多魔法具,要小心一点哦?不要乱碰。」



「是!」



奥斯卡打开门锁,菲斯特莉雅便飞快地跑进去。



随即顿住脚步。



与她的房间一样的满墙书架,还有堆积起来的各种魔法具。但最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一角的一具人偶上穿着的白色婚纱和长长的面纱。



已经施加了防止劣化的魔法,虽然过去十年,那件婚纱也完全没有变色。



菲斯特莉雅用充满憧憬的眼神盯着那件婚纱。



「呐,母亲为什么要和父亲分手呢?」



「…………没分手……应该。」



因孩子的童言无忌而感到些许沮丧,奥斯卡望向正在房间角落描绘转移阵的精灵。这个转移阵应该会与缇娜夏那里相连,与塔里的那个房间。



「菲斯特莉雅,缇娜夏已经回到塔里了吗?」



「嗯,冈杜那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完了,母亲说今天起就会回到塔里。」



「唔嗯。」



奥斯卡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摸了摸靠过来的女儿的头。随后又抱起她,准备把她介绍给家人,离开了房间。







久违地回到塔里,看到房间角落里的转移阵,魔女露出微笑。



只要进入就会发动转移魔法,应该是卡尔在另一边绘制的。她靠近确认了一下,只有菲斯特莉雅被许可双向通行。



她把带来的书放在没有一丝灰尘的桌子上,看了看四周。



「利特拉!你在吗?」



「我在……」



使魔跪在主人脚边。魔女看着这个外表如同年幼孩子的使魔,露出了看向远方的眼神。



对于主人时隔五年的归来,利特拉用不带感情的声音打了招呼。



「我一直恭候您归来。恭喜您诞下一位千金。」



「下次把她介绍给你。现在她还在法尔萨斯。」



「王也一定很高兴吧。」



「你指那个男人?」



缇娜夏挠了挠头。



虽然自己没有记忆,但恐怕利特拉应该了解以前的自己和奥斯卡的事。会称呼他为王也是正常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看到主人一脸困惑地保持沉默,利特拉仍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您怎么了?」



「不,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太奇怪了,搞不太懂。」



「但五年前主人消失的时候,王哭了。」



「……欸?」



「食材我全都准备好了。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请随时吩咐。」



「啊,嗯……」



「要打开塔门吗?」



「好……打开吧。拜托了。」



「我明白了。」



使魔的身影消失了,应该去打开底层的大门了。虽说门已经打开,应该也不会马上出现挑战者,但她觉得这样会更舒畅一些。



但是,比起那个,缇娜夏更在意刚才从利特拉那里听到的内容。



——难以相信那个男人会哭。根本无从想象。



对他来说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而对自己来说他又是如何?



她并不是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



只是多少有些在意。



魔女怀抱着些许感伤,这样想着。



「……真蠢,都已经过去了。」



缇娜夏摇了摇头,打消残留在心中的思绪,开始检查塔上的魔法具。



虽然她并没有担心这些魔法具,但看起来这五年里没人接触过它们。缇娜夏直到傍晚前才总算全部确认完毕,便把椅子放在窗边开始品酒。她酒量不算太好,所以喝酒的速度就如同小猫舔水一样,但这样喝了一小时后,也多少涌起一些酒意。



眺望着夜空下的漫漫荒野,她恍然品味着这无声的时光。



——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感受这种独自一人的夜晚了。



她明明已经度过了如此悠久的时光,区区五年的时间就让她觉得久违,这多少也让她感到些许违和感。或许这是她已经失去的那五十年记忆的影响吧。



和女儿也不是永远分离,随时能见面,如果缇娜夏不继续教导她控制魔法的方法反倒会更危险。法尔萨斯里菲斯特莉雅的祖母好像是魔女的女儿,也是一位魔法士,但不管她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士,菲斯特莉雅毕竟是精灵术士,情况有很多不同。最好还是由同为精灵术士的缇娜夏来教导她比较好。所以她应该会经常与女儿见面。



即便如此,五年中已然忘怀的孤独感却又回来了。缇娜夏不禁苦笑。她正在往空了的酒杯里重新倒满红酒时,却听见了利特拉的声音。



「主人,有挑战者出现了。」



「好快!白天再来比较好吧……」



会选择在晚上登塔,应该是个毫无计划性的凑热闹的人吧。反正失败的话会自动被转移到大陆的某个角落离去。至少在早上被转移走会更好一些。



缇娜夏稍微有些担心,但她马上就会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



她微醺地继续眺望窗外,却在十几分钟后突然被人喊了声名字,不由得回头看去。



「咦?欸?」



「我来玩啦。」



看到一脸开心笑容的原丈夫,她差点把酒杯都弄掉了。



「怎,怎么搞的……机关没运作吗?」



「运作了。好久没爬这个塔了,真是个不错的运动。」



「…………」



真希望他别把为了筛选达成者而制造的塔当做一种运动。魔女头有点痛,扶住了额角。



「那,你作为达成者的愿望……」



「这也行!?」



「毕竟你也是正规登上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他爬地也太过轻易了一些,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缇娜夏露出难看地不能再难看的表情问到。



「是什么?快说吧。」



「给我做晚饭。」



「为什么要我做!」



「那要不让我随意碰你?」



「我来做晚饭。」



她立刻回答完便走向厨房,笑声从身后传来。虽然知道他只是在耍她,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把盘子向他丢过去。



奥斯卡正从厨房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碍事,别进来。」



「以前也被你说过同样的话。」



「比起这个,菲斯特莉雅呢?」



「已经睡了。毕竟是第一天,应该累了吧。她很乖哦。」



「是嘛……谢谢。」



缇娜夏的嘴角略有舒缓。依她所说,他正老实地在厨房门外看着做饭的缇娜夏。她总觉得被人这么等着让自己有种奇妙的心情。虽然有些痒痒的,但并不讨厌。她把已经完成的菜碟递给奥斯卡,说道「拿过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前。



「真是的……从来没有达成者让我只是做个饭。」



「因为我很喜欢你做的菜。都是些法尔萨斯没有的东西。」



「基本只是铎洱达尔的家常菜。」



缇娜夏给自己和男人都倒了些酒。看她递来的酒杯,奥斯卡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也喝吗?真少见。」



「不喝的话可呆不下去。」



而且他原本就是在自己独自悠闲喝酒的时候来的,完全没有被他责怪的道理。



听到她的讽刺话,奥斯卡只是笑了笑。他环顾着塔顶杂乱的房间。



「已经有五年没来这里了。」



他不经意地嘟哝着。缇娜夏想起之前利特拉说的话,一时有些语塞。她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吃饭。



奥斯卡时不时地盯着她看一会儿,心情好像一直很不错。「好吃,好久没吃了。」他这么夸奖了好几次。



这种时间让她感觉有些舒适,却又对这种舒适感到不适。饭后收拾完餐具,缇娜夏回到房间里。



她找了找那个来访者,却发现他正在俯视角落里的转移阵。



「把这个改成我也能使用吧。」



「绝对不行!」



「唔,那下次我还是从下面爬上来吧。」



「你还准备再来吗……修理那些机关很辛苦的……」



而且感觉每次都会被他以达成者的身份要求一些事。她开始认真烦恼是否要改写转移阵。



总之,缇娜夏暂且搁置了这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意,她有些心不在焉。在这种时候做决定是不好的。



而且那个男人正用深情的目光盯着她。这让她有些静不下心,她撇开了视线。



看到她这副模样,奥斯卡笑了起来。



「我好像很难挽回第一印象了啊。」



「当然了。」



「之前让你答应结婚我也费了很大劲。」



「但都已经是泡影了。」



「也不完全是。就算你忘了,与你一起度过的那五年也不曾消失,我还记得。」



看到那双怀念过去的蓝色眼睛,缇娜夏略微感到一些心痛。



——并不是因为她想所以才遗忘的。虽然她并没有后悔,但这也有些无可奈何。



奥斯卡察觉到缇娜夏的表情后却微笑道。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你就在这里,只要再次慢慢积累就好了。」



他的话很温柔。



但越是温柔,就越让她觉得难以理解。



面对被世人避忌的魔女,而且两个月以来也一直被冷淡对待,他为什么还能温柔地面对自己?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纯粹只是竹篮打水。



「与其让讨厌你的女人回心转意,还是更珍惜一些眼前的东西才对吧?」



身为王,他的时间十分珍贵,爱情则更甚。



那些并不是应该花费在这里、花费在魔女身上的东西。



「再次积累这种事……只有麻烦吧……」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释怀的困惑感。



听到妻子的话,奥斯卡扬了扬眉毛。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露出苦笑,他走到伫立在窗边的蒂娜莎的身前,把自己的右手轻轻举起竖在缇娜夏眼前。



魔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姑且先学他一样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略显困惑的与他合掌,手心中传来一种用剑的人的硬邦邦的手掌触感。



奥斯卡轻声说道。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你的手真小。」



「……是你太大了。」



传来的温度并不会令她不快。



她甚至想要伴着这种温度入睡,觉得这样也挺好。



缇娜夏凝视着那只大手像是想要包覆住自己的手一样握住了自己,听到一阵低语声。



「我是那种不会觉得活着很麻烦的人。而对我来说你就是能让我这么觉得的存在。」



一阵晕眩。



她分不清这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一种更加不同的,难以言说的感情。



原以为绝对不会说出口的问题,在不觉间从缇娜夏的嘴唇间滑落。



「为什么是我?」



声音中混杂着困惑,让她感到有些羞愧。奥斯卡却没有笑。



明亮的夜空色的眼睛带着认真的光芒看向缇娜夏。



「我被你这种折损自己的生存方式以及毅然的思考方式所吸引。无可替代的强大之处也好,让人想要伸手帮助的软弱之处也好。要说我到底喜欢你哪一点,因为实在太多了根本讲不完哦?我想要碰触你,也想要弥补你,不想让你再感到悲伤。……我希望你能一直笑着。」



但结果现在只会惹你生气——男人这么笑着。而缇娜夏只是看着他。



如果自己的记忆恢复了,他会比现在更加幸福一些吗?



他从没怪自己没有记忆,也不因此灰心。只是为她平安无事,为女儿的存在而高兴。



从不对人显露负的一面,也不把事情委于他人。自己背负一切站在那里。



——他是个强大的人。



现在有谁支持着他嘛?还是他独自一人便能如此坚强地存在呢?



不管是现在那位法尔萨斯的夫人在支持他,还是他独自就能做到这些,自己都是多余的。缇娜夏这么认为。



与刚出生没多久的菲斯特莉雅不同,自己是穿越了悠久时光的魔女。双手占满献血,如同历史背后不可分割的影子般为世人所畏惧。这种人不应该站在王的身边。既然已经被放开过一次,那就这样继续坠落下去便好。



缇娜夏凝视那个男人。



她必须说些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她既无法回握他,也无法甩开他。



甚至无法用笑容回应那个只是希望她笑着的他。一这样想,她就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她的视线开始游曳偏离,但却察觉到男人的脸慢慢朝她靠近,不由得又回望向他的眼睛。



奥斯卡的额头轻触她的额头。



缇娜夏用自己的额头接住高个子的他的头,黑色的睫毛颤动着。



「你想做什么?」



「碰碰你。」



「奇怪的家伙……」



缇娜夏回答着,才发现今夜好像是他第一次碰触自己。



当然,毕竟都给他生了孩子,这肯定不是真正的第一次。但是,在再次相遇后的两个月里,在她的记忆中,这就是第一次。奥斯卡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保持一些距离。连约哈格坐在她身旁的那次,他赶走约哈格后也只是坐在自己对面。大概因为他一直很在意与她初遇时最终发展成战斗的事,想要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吧。



缇娜夏看着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睛。



「随你碰吧。我已经知道你没有坏心了。」



「这种说法就说明你根本没明白。不要对无关紧要的男人说随你碰这种话啊。」



「无关紧要是你自己说的哦?一但过度我会立刻把你打飞到的,所以没关系。」



「隔得太久了……我完全没想起来你还能那么做……」



奥斯卡的额头退后,又把鼻尖碰了上来。像是小孩子玩游戏似的,痒得缇娜夏笑出了声。或许是因为酒劲上来了,她感到轻飘飘的。



他稍微退后了一些,露出了迷茫的表情。缇娜夏的笑声停下后,他换了个角度再次把脸靠了过来。缇娜夏不由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房间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翅膀颤动似的声音。



奥斯卡似乎更早注意到,他转头一看,转移阵上站着一个拖着巨龙玩偶的少女。少女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两人后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妈妈……我醒了……」



「菲斯特莉雅。」



大概因为第一次睡在新环境里,所以睡得很浅。被松开手的缇娜夏走到正在揉眼睛的女儿身边,蹲下娇小的身体把她抱了起来。



「那今天就在这里一起睡吧。明天再回城里就好……可以吧?」



最后那句话是对奥斯卡问的,他点了点头。



缇娜夏对转移阵稍微咏唱了一下,向奥斯卡说道。



「现在暂时改写了,你就用这个回去。」



「啊,不好意思。」



「晚安,父亲。」



菲斯特莉雅好像并没有对奥斯卡在这里有什么疑问,她用没有拿玩偶的那只手向他挥了挥。父亲也对她笑了笑。



她抱着女儿走向卧室,途中只有一次回头看向他。



奥斯卡用非常平和而高兴的眼神看着两人……缇娜夏又有点想哭。







「魔女还活着?真的?」



听到身为教主的男子的问题,前来报告的魔法士跪地磕头,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是,是真的……今天她的女儿来到了法尔萨斯。」



「竟然有女儿!?是法尔萨斯王的孩子?」



「是的。好像五年前就已经怀上了……」



听到这句话,教主的脸因屈辱扭曲起来。他全身颤抖着握紧拳头。



「所以才那么容易侵蚀了魔女的内脏……!明明是那么难得的机会,却没能让她成为『穴』的祭品,甚至没杀死她!」



足以使沉淀的空气变质的魔力因愤怒而晃动着。魔法士难以掩饰自己的害怕之意,说道。



「但,但是她的女儿好像也拥有强大的魔力。而且还很年幼,又不成熟,所以是否有可能用那个女儿替代魔女作为祭品。」



短暂的沉默。



魔法士默默地忍受着施加在匍匐在地的自己背上的压力。



随即他开始渐渐听到教主的低笑声。



「……也是,很有意思。这次不许失败。——让我们在这个满是欺瞒的世界里开个洞吧。」



因力量而扭曲的笑声。



五年之后,距离黑色烟霭再次渗出地面的时候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