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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渊诞生之时(2 / 2)


昨晚,缇娜夏以自己的血所画的纹样,是用来暂时封住他的守护结界。想必拉纳克若是看到这个结界,肯定不会放过他。



缇娜夏只字不提而留下的结界,现在依然持续守护著他。



奥斯卡站起身,告知眼前的部下。



「基本方针不变。去杀死那个恶心的男人,然后带回缇娜夏。就这样。」



亚尔斯闭著眼睛点了点头,杜安行了一礼回应,希尔薇娅则是边哭边不断点头。



封闭之森魔女注视著在场众人,犹如看著能干小孩的母亲,扬起一抹浅笑。







──那是一段已经无可挽回的过往记忆。



「你可以继续睡没关系。」



拉纳克这么说后,还是少女的缇娜夏静静闭上眼睛。对方将自己抱在怀中的手臂,感觉十分温暖。



他对缇娜夏而言是唯一的家人,所以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她就这样陶醉在浅浅的梦境中,却忽然注意到周遭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于是朦胧地睁开眼睛。



这里既黑暗又宽广,只有拉纳克的脚步声回荡于冰冷的空间中。



缇娜夏发现他抱著自己登上石阶,茫然地问道:



「这里……是大圣堂?」



「啊啊,你醒啦?你的魔法抗性很强,果然很快就会清醒呢。」



「魔法抗性……」



这说法听起来就像是他刻意用魔法让自己入睡。



拉纳克走完石阶,眼前是一座仪式用的祭坛。从天窗照射进来的月光,冰冷地照耀著石制祭坛,缇娜夏此时才注意到周遭的人影。只见几名身穿长袍、看不清面孔的魔法师,不发一语地围著祭坛而立。



「……拉纳克?这些人、是谁?」



他没有回应这句话。



拉纳克的脸上挂著暧昧不明的笑容──就这样将缇娜夏放到冰冷的祭坛上。



缇娜夏试图起身,拉纳克却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回石制祭坛。



「乖乖别动哦,艾缇。」



他这样说完,从祭坛角落拿起某个东西。



那是一个受到月光反射的白色物体。



缇娜夏见状,无法理解那是什么,只是全身僵硬地仰躺在祭坛上,凝视著拉纳克与他拿在手上的短剑。



「拉纳克……?」



刀刃挥下。



刀锋──切实地刺进了她的腹部。



「唔……啊啊啊啊啊!」



少女弓起身体,用力一弹。然而拉纳克压住了她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切开腹部。



鲜血飞溅到周围,肠子被硬生生扯出。



她听见好几个人开始咏唱,不断痛哭挣扎,拉纳克却依旧不以为意地切开她的身体。



尖锐的惨叫持续著,直到转为悲痛的呜咽声为止。



那是彷佛随处可见的丑恶国家的结局。







「……唔!」



缇娜夏弹起身子。



以颤抖的手按住混乱的头脑。梦境与现实、过去与现在,全都混杂在一起。



仔细一看周遭,她正身处于陌生的房间。缇娜夏撑起身体,长版睡衣随之拖起。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鼓动的胸口终于平息。她走下床并踏出步伐,同时不经意地看到墙上的穿衣镜。



一瞬间,镜子映出了身形纤细的少女,令她不由得愣住。



「啊……」



缇娜夏倒抽一口气,重新看了一眼后,镜面却只映照出一名成熟的女性。



与当时饱受摧残、遭绝望与憎恨焚身的少女完全不同。然而,她的内心深处肯定还存在著和那时不变的自己──从四百年前就从未改变的发狂的少女。



缇娜夏走向穿衣镜,触摸冰冷的镜面。



「所以我才叫你别碰魔女的,奥斯卡……」



镜中伏下暗色瞳眸的魔女微微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她将视线从镜中的自己移开,简单打扮了一下。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她不能一直这样置身于梦境中。



她来到城堡大厅,此时正好有三名魔法师在晋见国王。拉纳克坐在白色王座上,一看到她便出声招呼。



「艾缇,早安。你睡得好吗?」



「嗯,谢谢关心。这些人是?」



「啊,他们说待会儿要去塔伊利的镇上。」



拉纳克浅浅地笑了。听到他事不关己地这么说,缇娜夏天真地歪了歪头。



「要烧毁城镇吗?」



三人中的一人露出斗志昂扬的眼神,点头回应这犹如幼女的疑问。



「是的,要藉此升起宣战的狼烟。」



「那么,由我来吧。」



「啊!?可是……」



魔女撩起头发,乾脆地说道。三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美丽的魔女扬起无畏的笑容。



「我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镇上就由我去,你们去做好战争的准备吧。」



蕴含力量的暗色瞳眸,散发出身为王族的威严。



更重要的是,眼前之人拥有著不容许他人反驳的力量。







自从缇娜夏消失踪影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奥斯卡待在距离库斯克尔遥远的法尔萨斯城中,专心地处理外交资料。



独立建国的库斯克尔远在塔伊利的西北部,与法尔萨斯之间并无接壤。



要前往那里,就得经过位于法尔萨斯西北方的旧杜尔札或东北方的赛扎鲁,然后取道塔伊利。



「或者从西边出境,抵达旧铎洱达尔的领地后北上,从库斯克尔的西边绕过去吗?」



「话虽如此,旧铎洱达尔领地的魔法力场似乎很不对劲。」



「那里原本就被称为诅咒之地,但不管怎么想,原因都出在那个男人身上吧。」



「毕竟大规模的禁咒浸染了整块土地……只是没想到连魔法湖也是基于相同的原因出现的。」



奥斯卡看著摊开在桌上的大陆地图。



越过法尔萨斯西侧国境后,就是缇娜夏的高塔所在的荒野。那里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不毛之地,大概是因为魔女之塔于三百年前就座落此地,但理由其实不仅如此。



从高塔所在之处直到遥远的塔伊利西方,整片大陆西部都是寸草不生的土地。从过往的黑暗时代开始,那里就被称为「诅咒之地」。原因无他,正是由于铎洱达尔的灭亡所致。



「在此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呢。铎洱达尔的领地原来这么广大,与现在的法尔萨斯几乎相同。这在黑暗时代算是相当异常吧。这个国家当时究竟多么强盛啊。」



「毕竟被称为魔法大国,想必实力相当了得吧。据露克芮札小姐所说,铎洱达尔之所以建国,原本就是为了接纳受到迫害的魔法师。」



「然后他们慢慢累积实力,仅凭魔法就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国家吗?结果有一天竟突然灭亡,只留下受到禁咒污染的土地。听起来真是荒诞啊。」



之前,缇娜夏曾提过现在为何会被称为「魔女时代」的原委。她的说词是「将未被邀请之魔女作为触媒构成的魔法,甚至足以改变大陆的形状」。然而实际上在更早之前,缇娜夏自己就曾被作为触媒发动了规模庞大的魔法,当时刻下的爪痕时至今日依旧留在大陆上。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让人格外地火大。要是再想下去,奥斯卡甚至想立刻只身杀进库斯克尔,砍了那个男人。可是,大家不会同意他这么做,毕竟这实在过于轻率了。



话虽如此,基于私情而动用军队更是万万不可。



「难道只能等著塔伊利哭著恳求我们援助吗……?」



「缇娜夏大人若是在这期间结婚,该怎么办?」



「……你这句话还真有意思啊。」



奥斯卡招手示意拉札尔过来并低下头,然后缓慢地以拳头转动他的太阳穴。



「好痛痛痛!」



「据露克芮札所说,拉纳克也是精灵术士。等一切结束才会举行典礼吧。」



「是、是这样吗……」



奥斯卡松手放过拉札尔。拉札尔快速地离开主人的手所能触及的范围,泪眼汪汪地按著太阳穴。



「殿下,您也对缇娜夏大人做过这种事吗……」



「对象是她的话,我当然会适度地手下留情。」



拉札尔对他投以狐疑的眼神,质疑他是否随便对待守护者。不过他若真的使力按压,感觉魔女娇小的头骨会因此碎裂。奥斯卡折起手边的地图,口气不善地说:



「我是不知道他的脸皮有多厚,胆敢若无其事地接走缇娜夏。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砍他四十八刀才行。」



「我认为再少一点比较好。」



「总而言之,只能先做好随时可以行动的准备,等待塔伊利出招了。」



奥斯卡用笔背搔了搔太阳穴。



但是以结果来说,没有等待的必要。就在当天傍晚,两封信寄到了法尔萨斯。



在城堡的其中一间大厅,国王环视聚集在场的重臣们后,出示手上的文件。



「关于这次寄来的信件,一封来自塔伊利。主旨是目前库斯克尔的攻势猛烈,请求诸国提供援助。上面还提到,库斯克尔的目标不仅是塔伊利,而是企图掌握整座大陆。」



国王悠悠说完,其中一名将军──葛兰弗特便举手上前。年近壮年的他堂堂正正地陈述自己的看法。



「恕臣斗胆,光凭塔伊利的片面之词,实在很难相信库斯克尔是否真有此意。那不是遥远地区的内部纷争吗?臣认为贸然出兵著实欠妥。」



「嗯,照理而言确实如你所言。然而另外一封……是库斯克尔寄来的。他们要求大陆的四大国──塔伊利、赛扎鲁、冈杜那及法尔萨斯──归顺库斯克尔。」



此话一出,犹如石子投水、荡起波纹般,在场众人纷纷露出惊愕的神色。



但是,大厅中随即掀起夹杂著耻笑的喧闹声。在大陆现存的国家中,四大国不仅历史悠久,还是拥有雄厚国力的列强。如今,一年前左右才刚建立的小国竟要求他们归顺,只能说是张冠李戴。



然而在这群人当中,唯独奥斯卡与亚尔斯一脸严肃。



若是命令四大国归顺的并非刚建国的库斯克尔,而是被称为「魔法大国」、藉由特异力量贯彻高傲立场的古老王国,众人会如何看待此事?战火四起的黑暗时代中,铎洱达尔是不折不扣的强国,实力足以不断击退来犯的诸国,并保有广大的领地。为了守护魔法师的权利而存在的国度,若是这次也因相同目的而对他国露出獠牙的话呢?



以强悍的精灵术士为首,魔法师陆续聚集于库斯克尔。要与他们开战,势必会以魔法对抗战为主。然而近两百年来,大陆上都没爆发以魔法师为主轴的战争。届时,四大国很可能在摸不著头绪的状况下,不慎遭到对手蹂躏。



向来温和的国王没有发笑,而是再次环视众人。



「本王不知道这件事能否以玩笑话带过。我不想因误判大局,造成无可挽救的局面。据说塔伊利前阵子有五座大型城镇同时毁灭,因此牺牲的人数高达数千人。并非每座城镇都很靠近库斯克尔,对方单纯只是选择较大的城镇进攻,其中甚至有距离赛扎鲁很近的城镇。」



现场顿时陷入寂静。



如今在魔法这块领域上,除了已经解析完毕并资料化的部分以外,几乎所有国家都没能掌握更进一步的情报。宫廷魔法师较多的国家,顶多也只有五十人。一旦发动攻击的魔法师人数远在这之上,世人多半无从判断他们会在何时何地伸出魔爪,或许明天就会轮到法尔萨斯的城镇面临这样的状况。



国王见现场鸦雀无声后,打开手边的文件,将视线落在上面。



「最后,这件事要告诉奥斯卡。」



「什么事?」



「遭到波及的塔伊利城镇……听说只留下建筑物,人们都消失无踪了。而干下这件事的人,正是苍月魔女。」



惊愕的情绪于人群中传开。



因为至今待在历史幕后、鲜少站到舞台表面的魔女,终于开始以其强大的力量干涉战争了。众人理解到此乃史无前例的异状后,无不为之颤栗,因困惑与恐惧咽下口水。甚至有人向奥斯卡投以责备的眼神,指责他直到最近都还把她放在身边。



然而,当事人的表情毫无变化。国王看著儿子,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收到委托,希望由你这位阿卡西亚目前的使用者讨伐魔女。这与请求法尔萨斯协助作战不同,是希望由你杀死魔女。办得到吗?」



「办得到。」



听到主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身后的亚尔斯脸色大变,打算举手发言。



然而,奥斯卡抢先一步再次开口。



「可是恕我拒绝。」



国王歪了歪头,微微皱起眉头,对儿子说:



「如果赢不了也很危险,你可以不用去。」



「能杀死那家伙的只有我,但是我不会这么做。如果塔伊利需要帮助,我自然会去,但仅限于与库斯克尔为敌的状况。那家伙另当别论。」



「她不是自己选择待在那个国家的吗?」



「我不认为眼见为凭。」



国王皱起眉头,极为罕见地露出震怒的神色,平常收敛起来的威压表露无遗。国王无视因紧张而面色铁青的重臣们,从椅子起身后俯视著奥斯卡。他短短吸了口气,伴随著怒气喝斥道:



「你这个蠢货!难道是被魔女迷惑,忘记自己肩上背负著人民的性命吗!?」



犹如裂帛的斥骂声,令在场众人畏惧地缩起身子。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奥斯卡只是露出苦笑。



──魔女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明明是最近听闻的话语,如今却感觉莫名地怀念。所有人都以说教的口吻测试著他。



奥斯卡那双犹如明亮夜空色的眼瞳加深了坚定的意志,他望向自己的父王,道:



「老爸,不需要耍什么心机,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输,也不打算放手。」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从知晓她过去的那刻开始……或是更早以前,打从他站上高塔的最上层时,就注定会得到这个结论了。



听到这番毫不迷惘的回答,国王不发一语地定睛凝视著奥斯卡。



但是,他方才为止散发的怒气倏然烟消云散。国王耸了耸肩,低喃道:



「真是的,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吗……」



在场没人知晓这句话真正的含意。国王露出苦笑,重新就座。



「知道了,就随你喜欢去做吧。相对地……」



「相对地?」



「国王就让你来当吧,我差不多该退位了。」



「陛、陛下!」



内大臣尼桑惊慌地喊出声,国王却一脸不以为然。



「虽然有些早,但这样也无妨吧,反正如今政务几乎都由这小子处理了。更何况,要当这国家的国王,条件就是成为阿卡西亚的剑士。这次正好是不错的机会,去好好学一学吧。」



就连奥斯卡也是哑然失声地听著父亲的决定。



──比起其他国家,法尔萨斯国王即位的年龄确实异常地早。



这个国家的国王本质上被视为剑士,因此就算奥斯卡在继承阿卡西亚的当下即位也不足为奇,至今只不过是父亲替他保管这个王座罢了。



奥斯卡从惊讶中回神,端正的脸庞浮现笑意。



「真是的……大家都以锻炼我为乐啊。知道了,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这个王位吧。」



父王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点头回应,那张笑脸与儿子非常相似。接著,他顺势叮嘱道:



「你的决定将左右国家,这点务必谨记在心。」



「我会铭记于心的。」



──缇娜夏听到这件事的话,会说什么呢?



奥斯卡试图想像她会说的话,然而内心那娇小的身影依旧背对著自己。



『只要你是那把剑的持有者、我是魔女的话,总有一天你就有可能真的非杀了我不可喔。』



她当时说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却是不争的事实。



唯一能杀死魔女之剑的持有者,以及身为他守护者的魔女。在她眼中,正因为两人共同相处的时间犹如昙花一现,才令人开心吧?



这场战争中,她究竟想要担任什么角色?抑或是她本人其实不希望站到舞台上?



奥斯卡无从得知这个答案。



如今,故事的转速开始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