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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入水中(2 / 2)




「与其说什么都没有……不如说很滑……」



拉札尔用蜡烛的灯火照亮碰到地板的手。



他的手上──不知为何湿成一片。



奥斯卡瞪大双眼,拉札尔准备张嘴发出惨叫。



然而在他尖叫之前,一双冰冷的女性手臂便从背后伸了过来……像是要包住他般,将他紧紧抱住。



「缇娜夏!醒醒!」



已经在自己房间入睡的魔女,被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抓住白皙的手臂。



经过国王的判断,决定将她七十年前使用过的客房,再次分配给她作为房间。由于雷基乌斯的命令,那个房间在这七十年来一直都摆设著原有的家具,只有维持基本打扫。被带到自己从前的房间时,她脸上浮现了复杂的笑容。



魔女从安宁的床上被人强行拉起,揉了揉惺忪睡眼。



「唔──奥斯卡……怎么了?」



缇娜夏张开暗色的眼眸,低头看著以抱婴儿的方式将自己抱起的契约者。或许是因为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铁青。



「拉札尔……死了吗?」



「为什么是疑问句?」



她立刻得知了理由。缇娜夏听说状况后便赶到现场,此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躺在走廊一隅的拉札尔虽然没有外伤,但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清醒,而且身体宛如冰块般冰冷。她一看到拉札尔,立刻低喃道:



「这是灵魂出窍。」



「你说灵魂……有办法得救吗?」



听到奥斯卡这句话,魔女抿紧嘴唇。她将魔力聚集在双手之后,触摸拉札尔的身体。



「身体能由我来维持……但是灵魂最多只能撑三天,不快点取回来就会魂飞魄散。」



缇娜夏向待在旁边的士兵搭话,请他将拉札尔运到其他房间。



「我姑且找找看,只不过他的灵魂肯定已经不在城内……应该被带走了才对。你有看到幽灵吗?」



「有。是个肌肤苍白的绿发女人。剑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手感就像砍到了水。」



「看来是水妖啊……」



缇娜夏转头望去,发现走廊上残留著一池水洼。她皱起眉头说道:



「总之,请先询问城内所有人,最近有没有去过水边。水妖一般来说不会离开自己的栖息地,她会来这里应该有什么理由才对。」



「知道了。」



魔女跑著追上被抬走的拉札尔。



奥斯卡则为了集合众人,转身离去。



尽管是在深夜,留在值班室的士兵依然被仓皇叫醒,一个一个依序接受问话。



斯兹特当然也是被叫起来的人之一。亚尔斯默默听完他说的话后,带著斯兹特来到了城内的一个房间。



他平常几乎不会踏进城内。一走进房间,首先吸引他注意的,是摆放在正面窗边的床铺。某个人正在那张床铺上沉睡,旁边有名女人背对著门口站著。斯兹特觉得女子的那头长发有些似曾相识。



「──来了啊。」



此时,右手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斯兹特对这道声音也非常熟悉。他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以最尊敬的方式敬礼。奥斯卡坐在椅子上,催促著斯兹特。



「说给我听听。」



「是、是的。前阵子我回了老家一趟,当时曾绕去附近的湖泊。我在散步的时候,发现那座湖泊附近有乾枯的喷泉,出水处还被石头堵住,所以我就……」



「将石头移开了吗?」



「是的。」



「当时有任何异状吗?」



「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水稍微喷出来一点,沾到了手上。」



奥斯卡环起双臂,望向窗边。



「缇娜夏,你怎么看?」



「我想就是他。」



女性转过身子,斯兹特看到她的身影后顿时哑然失声。



犹如黑丝绸的头发与白瓷般的肌肤。暗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房中,带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超脱人类的美貌,就像是将苍色的清澈月夜凝缩在人类的形体中。他现在清楚知道,为何伙伴们会为之骚动了。



「我想那处喷泉应该和水妖栖息的湖底联系在一起,石头是用来封印的道具。」



「因为封印解开,连接到湖底了吗?」



「我想那水妖八成是追著斯兹特身上沾到的水,来到这里的。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带走拉札尔。」



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斯兹特一瞬间愣了一下,但立刻想起这名女性和之前一起练习剑术的少女是同一人。当他听见女性突然提到拉札尔的名字,心中便涌起一股不安。



「那个……请问我做了什么不妙的事吗……?」



「这件事之后再说明,总之立刻出发吧。麻烦你带我们到那座湖。」



「遵、遵命!」



斯兹特敬礼之后,便和亚尔斯一起离开房间。奥斯卡站起身,走到床边观察拉札尔的睡脸。看著昏迷不醒的儿时玩伴,奥斯卡低喃道:



「你再稍等一下,我会设法解决的。」



听到契约者冷静的声音,缇娜夏一脸担忧地抬头望著他。



「你果然要自己去吗?」



「不然是谁呢?」



魔女盯著他佩带在身上的阿卡西亚,轻轻地叹了口气。



「守护结界无法防御一部分的魔物或妖精使用的精神系法术,所以请你小心点。相信感觉,别被囚禁在虚构之中。还有……」



「还有什么?」



缇娜夏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缓缓开口:



「万一你有生命危险,身为守护者的我会立刻前往你的身边。到时就没办法帮拉札尔延长寿命了你明白吧?」



奥斯卡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动摇。他低头看著缇娜夏,然后摸了摸她娇小的头部。



「我明白,所以你别露出那种表情。」



或许是月光造成的阴影所致,她的表情显得十分沮丧,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然而魔女不发一语,只是嘴角微弯地浅笑。



「我会轻松拿下胜利回来的。」



奥斯卡如此说道。他将视线从拉札尔苍白的脸上移开后,离开了房间。



在月光下,一行人从城里出发。奥斯卡、亚尔斯、杜安以及斯兹特四人骑著马,由斯兹特领头前往东方。要前往那座有问题的湖泊,一般来说得花上三个钟头,赶路的话大约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出城之际,有只巨鸟从黑暗中飞来,奥斯卡差点拔剑迎击,但立刻发现那其实是那克。那克叫了一声后,便停在奥斯卡的肩上。



「那、那家伙是什么?」



斯兹特战战兢兢地指著初次看到的龙;奥斯卡则搔了搔那克的喉咙。



「她操心我们,才派你来的吧。」



对奥斯卡要出城一事,她始终没有给出好脸色,想必是不愿让奥斯卡独自去面对防御结界或许会不管用的对手吧。奥斯卡一边注意别把那克甩下,同时加快了速度。



众人没有休息地一路策马狂奔,抵达湖泊附近时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从他们抵达的地方望过去,对面是一座小森林,视线穿过树林间可以看到湖泊。杜安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致,赞叹道:



「这……真是惊人啊。」



巨大湖泊的西半边垄罩在森林之中;东半边则与丘陵比邻,山丘上还建有一座古老的城堡。趋近腐朽的城堡有座延伸到丘陵下方的庭园,一半已经浸于湖水之中。白色圆柱并排著耸立于水中的景象,带给一行人自己正身处异界的感觉。



看到眼前充满幻想的景致,奥斯卡不由得说出无忧的感想。



「要是带缇娜夏过来,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机会难得,不如顺便取得转移座标吧,殿下?」



「这样以后也会比较方便。有劳你了。」



杜安开始进行取得座标的咏唱,然而斯兹特目不转睛地盯著湖泊。



「我、我之前来的时候,庭园并没有被湖泊浸蚀成这样……」



「…………」



见其余三人沉默不语,斯兹特深切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么严重。



──他当时并不认为,自己做了那么严重的事。他只是没来由地觉得,那带有黏性、顽强地卡在上方的石头很恶心,所以想将石头拿开,让环境变得整洁一点。



奥斯卡体谅部下的心情,下马后轻声说道:



「别在意,我会设法解决的。总之,只要先潜进湖里就行了吗?」



「不,我从森林的方向感受到浓厚的魔力,先去那边看看吧。」



就像是在证明杜安所说是正确的,那克离开奥斯卡的肩膀,开始朝森林的方向飞去。一行人为了追上它,纷纷迈出步伐。



森林蓊郁而阴暗,刚升起的太阳也无法充分地照射进来。那克在没有道路的森林中轻飘飘地飞行,为了要跟上这名小小的向导,必须由走在前头的亚尔斯一边挥剑砍断树枝一边前进。



「殿下,请注意脚边。」



「魔力相当浓厚……似乎是雾呢。」



杜安如此说道,然而并非魔法师的另外三人完全摸不著头绪。一行人注意著不要走散,同时慢慢踏入森林深处。奥斯卡望著头上茂盛的树木,询问斯兹特。



「那座城堡的所有者,我记得是以前的领主吧。现在城堡就这样被扔在那边不管吗?」



「住在附近的人不会靠近那里。我小时候听过那座城堡的传闻,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怎么样的传闻?」



「关于住在湖泊边的女孩的故事。据说领主的儿子遇见了美丽的女孩并向她求婚,然而女孩以自己不是人类为由拒绝。但领主儿子并没有因此退却,最后两人依旧结为连理。只是过没多久,领主儿子就变心爱上其他女性,女孩便哭著离开,前去湖泊。」



「真是让人郁闷的故事。」



「我有同感……」



「不过话说回来,栖息在湖泊的女孩啊……」



缇娜夏说过怀疑是水妖所为,听了这个故事后就感觉更可疑了。虽然不知理由为何,但拉札尔肯定是被非人的女性给看上了吧。缇娜夏说出窍的灵魂只能维持三天,但如今离事发还不到一天,他应该不会就这样失去拉札尔才对。奥斯卡这样说服自己。



他们两人是儿时玩伴,从小就一块儿在城里长大,比亲兄弟更加瞭解彼此。



此时奥斯卡想起,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拉札尔那张不会怀疑他人的微笑。



「明明知道会抽中下下签,为什么还要跟著我啊……」



奥斯卡勉强露出苦笑,悔恨的心情却令胸口一阵悸痛。那么害怕幽灵的拉札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遭到袭击,他却什么都办不到。奥斯卡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焦躁。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折返回来的那克撞上了他的脑袋。



「喂,很危险啊。」



奥斯卡把缠在自己头上的那克扯了下来,重新环视四周。他这才赫然惊觉,周围不知不觉间只剩下自己与那克。



「糟糕。」



对方不知何时动了手脚,众人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分散开来了。这一路走来,都是由亚尔斯在前方砍掉树枝前进,然而现在回头竟只见枝叶繁茂的树林。



「不妙啊……亚尔斯不用担心,但另外两个人就难说了。」



虽说杜安和斯兹特都是本领高强的人,但在这诡异的森林里不清楚会发生什么状况。尽管心里担心著他们,奥斯卡还是拔剑以砍掉树枝前行。不管怎样,他决定继续朝著那克伸长脖子所指示的方向前进。奥斯卡对这头帮忙带路的小龙心怀感激。



此时,脚边忽然传来啪唰一声。



往下一看,遍布周围的树根缝隙间积著浅浅的一滩水。看样子,森林从这里开始便慢慢受湖水浸蚀。他提高警戒,继续踏出步伐。



──下一瞬间,奥斯卡察觉到某样东西,弯下身子。



从背后台来一阵风,自头上吹过。「那个」停在前方的树枝上,发出嘻嘻的高亢笑声。仔细一看,那是有著犹如蝙蝠翅膀的绿色小鬼。与此同时,背后也传来了吵嚷的笑声。



「来了吗?」



奥斯卡再次确认被树根及水所覆盖的立足处,然后架起了阿卡西亚。就像是在等待他做出这个动作般,小鬼们纷纷杀了过来。



他首先将空著的左手举起,对著跳过来的小鬼。



小鬼在碰到手之前,便一头撞上了守护结界。紧接著,奥斯卡将空中摇摇欲坠的小鬼,连同正面冲来的另一只一起扫飞。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闪过从旁边飞扑过来的另一只,失去目标的小鬼随即顺势撞上树木。就在这时,又有另一只小鬼趁机袭来。



「跟羽虱很像啊……真是没完没了。赶紧前进吧。」



要是每次都得停下来迎击,根本永无止境。于是奥斯卡避开小鬼与树枝,一边砍下碍事的东西一边寻找立足点前进。愈是往深处前进,水就变得愈深。还浮出水面的东西,渐渐只剩下粗壮的树根。



不久,当能见的树根数量也减少的时候,追过来的小鬼也几乎所剩无几。奥斯卡总算能喘口气,但那克飞离他的肩膀,摇摇晃晃地飞向前方。



「怎么了,那克?」



龙朝著空无一物的树林张开嘴巴:



『──破坏结界。』



那是那克打从一开始就被赋予的任务。它遵照主人的命令,吐出烧炽空间的火焰。



火焰在森林中窜烧,热气形成漩涡状,使水面摇曳。燃烧视野的红色景象,令奥斯卡皱起眉头。



但火的热度很快便散去。



在火焰散去后出现的──是不自然的树木间隙。



生长在左右两侧的树木,其树枝互相交缠,犹如构成一座小门。看到至今完全没见到的门,奥斯卡赞叹一声。



「真惊人。这到底是什么设计啊?」



想必这就是魔女耳提面命说要注意的精神系魔法吧。



奥斯卡深感佩服地通过树木形成的门,接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型的广场。平坦的地面上满溢著足以浸到脚踝的透明之水,周围被树木所围绕。



而摆放在中央的漂流木上,坐著一位绿发的美丽女子──以及他的儿时玩伴。



「拉札尔!」



听闻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他缓缓地回头望向奥斯卡。



尽管他的模样看起来与实体无异,但拉札尔真正的身体应该还在城里的魔女身边。奥斯卡一边在脑海中确认这点,同时对他伸出手。



「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



「殿下……」



听到拉札尔的低喃,一旁的女子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以苍白的手抓住身旁男性的手臂。拉札尔凝视女子悲伤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岀温和的情感。



他再次将视线转向奥斯卡,然后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您愿意为了我来到这种地方,实在令我不胜感激……但是我不会回去的。非常抱歉。」



听到拉札尔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奥斯卡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他皱起眉头反问:



「你在讲什么啊?要开玩笑就用你的肉身讲。」



这绝对是在开玩笑。拉札尔肯定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奥斯卡握住阿卡西亚,往前踏出一步。女子看到这幕景象,一脸畏惧地依偎在拉札尔身边。拉札尔握了一下女子的手,让她安心下来后走下漂流木,站到前方护住女子。



「请等一下,殿下。其实她遭到恋人背叛,明明已经有婚约,对方却选择了其他女人……」



奥斯卡不快地面露狰狞。假如斯兹特之前说的童话故事是真的,他自然会同情女子的过去。但是,无论她多么不幸,都无法构成她擅自带走拉札尔的理由。看著明明是受害者、却过度为他人著想的朋友,奥斯卡扔出了这句话。



「既然这样,叫她把那个恋人带走就好。」



「这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您应该也看到那座腐朽的城堡了吧?对方早就死了,可是对她来说……」



拉札尔回头望向女子。



她察觉到拉札尔的视线,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那笑靥恍若好不容易被人找到的迷路孩童,教人心生怜悯。寻找著深爱了好几百年的男人,一心想念著他、憎恨著他、等待著他,几乎要消磨殆尽的理智与灵魂,就在那里。



拉札尔看著她的笑容,眼神中流露出怜爱之情。那是极为温柔、却又无法撼动的情感。



奥斯卡对这样的儿时玩伴感到紧张。



「……你会死的。」



──他从以前就在想,拉札尔的温柔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即使如此,奥斯卡有自信只要拉札尔待在自己身边,他就能够将问题迎刃而解。他从来没想过,拉札尔会像这样拒绝自己伸出的援手。



拉札尔看著自己的主人,一如往常地露出歉疚的微笑。



「就算是那样也无妨。她好几百年来都孤独一人,想死也死不了……想杀了恋人却又不忍下杀手……我想拯救她。如果没办法,我想至少让她得到一丝安慰。」



想必拉札尔内心希望著,至少要让她获得这样的救赎。他打从心底如此祈望,并主动伸出了援手。他就是拥有如此坚定的意志,这位女子肯定因此被他吸引了。奥斯卡看著自己熟悉的儿时玩伴,因他展现出的坚韧而感到焦躁。



「别自以为是了,那是你该做的事吗?」



听到这番严厉的训斥,拉札尔只是露出苦笑。他率直地注视奥斯卡。



「殿下看到她后,难道没有任何想法吗?」



听到这不清楚其中意图的问题,奥斯卡一瞬间感到疑惑,但立刻就理解了个中含意。



好几百年的孤独。



是人却非人。



拉札尔的言外之意,就是在问奥斯卡,看著这个令人同情的水妖──难道不会想到拥有莫大魔力、却始终独自生活的他的魔女吗?



奥斯卡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闭上双眼。



眼皮底下浮现的,是在塔上看到的魔女的愁容,以及在出发前往魔法湖时,她所露出的寂寞微笑。



正因为她鲜少露出那种眼神,才会让奥斯卡认为,她就像是个需要人保护的真正少女。



时至今日,他其实早就察觉并非这么一回事,同时明白了她与人类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奥斯卡睁开眼后,重新握紧阿卡西亚,朝著以孩童般纯真的眼神凝视自己的女子走去。



奥斯卡往站在女子身旁的拉札尔瞥了一眼,发现他露出了非常悲伤的神情。



奥斯卡心想,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眼神。



即使如此,他也有不能退让的原则。



「等回到城里再听你抱怨。」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女子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来得突然又残忍。



于是,奥斯卡举起了手中的剑。







站在城门等待的众人,出来迎接一行人回到城里。身穿魔法服的缇娜夏看到奥斯卡后立刻点了点头,浅笑道:



「辛苦了。灵魂已经顺利归位了喔。」



那克降落在她的肩上。缇娜夏抬头看著一脸得意的龙,摸了摸它小巧的头部。此时,亚尔斯将马交给士兵的同时,喃喃自语著:



「我根本就是一直在森林里的同一个地方绕来绕去……都让我有点想哭了。」



「你彻底中了她的障眼法呢。」



「呜呜……」



遭受同样遭遇的杜安与斯兹特也一脸沮丧。奥斯卡见状,主动开口慰劳他们。



「总之幸好有你们在。之后由我处理就好,去休息吧。缇娜夏,拉札尔人在哪?」



「在同一个房间。我待会儿也会过去。」



「知道了。」



魔女似乎另有要事。她一边哼著歌,一边走出了城门。奥斯卡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后,独自前往病房。



他的脚步并不沉重,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要是当时后悔,其他人就没办法得救。因此奥斯卡表情不变地直接走进房内。



躺在床上的拉札尔注意到他后,撑起了上半身。



「殿下……」



「你躺著没关系。」



或许是因为灵魂出窍过,拉札尔的动作还很不灵活。尽管身体摇摇晃晃的,他依旧自行下床,并跪在奥斯卡的面前,深深地垂下头。



「十分抱歉……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我没有道歉的意思……你也没必要这么做。」



即使要踏上相同的道路,彼此依旧是不同的人。



奥斯卡对此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两人也才能维持朋友的关系。



拉札尔没有抬头,只是以混杂著泪水的声音说道:



「从明天开始……请让我继续尽心尽力地侍奉您。」



「在你身体恢复之前先好好休息吧。」



无论彼此有多么亲近,能以话语来传递的事情却不多。



所以,奥斯卡才会用冷淡却包含亲爱之情的声音回应。



「他现在还没恢复正常状态,所以不能叫醒他喔。」



当魔女拿著装有水的圆形容器走进房内时,拉札尔早已无法抵挡睡意而沉沉睡去。



奥斯卡一边看著她在圆形容器上拧乾布,一边询问:



「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在强化城堡的结界。毕竟我还没办法捕捉到那个可疑的魔法师,这期间我不希望再有敌人入侵。只要我还待在这里,敌人就没办法从正面以外的地方闯进这座城堡喔。」



「……只要有你在,这里就会不断强化下去……」



一年内究竟会发生多少变化呢?奥斯卡对此没来由地感到恐惧,但对她而言想必并非什么大事。因为一时兴起而保护,对她来说肯定和把砂糖加进茶里没两样。不仅琐碎,且会立刻消逝,留下的只有回忆。于是一切都会像七十年前她离开这座城堡时那样。



奥斯卡目不转睛地盯著守护者的背影。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永远住在法尔萨斯?」



「我才不要!……你是怎么啦?」



或许是感觉到奥斯卡这番话不似平常那调侃的语气,缇娜夏转头望去。只见他以诚挚的眼神,回望魔女暗色的眼眸。



「你好几百年来都是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



这个问题试图触摸到她的真心。



魔女一瞬间愣住,但马上苦笑著回应:



「当然会有点寂寞啦,不过我认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到她以眼神回问著「你突然间是怎么了?」,奥斯卡从中看到了些许的悲哀,以及残忍。



眼前的魔女与消失在森林里的悲情水妖不同,她没有一个失去了就活不下去、内心无时无刻都悬挂在上面的存在。



所以她才有办法度过漫长的岁月。



只是美丽地、泰然地、孤独地活下去。



她将人类虚无飘渺的生命,视为在远处发生的事情看待。



就算会因离别或死亡而感到悲伤,却不会因此发疯。



比起她莫大的力量,比起她的寂寥感,那份残忍才是她作为魔女的象徵。而且,她恐怕深知自己这样残忍的一面。



「缇娜夏。」



「是,怎么了吗?」



「你……随时都可以来我的身边。」



要是持续穿梭光阴的她,有一天突然对不断逝去的一切感到厌倦。



到时,她只要来自己的身边就行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以相同的态度迎接她。



「如果你想要不会改变的事物,那就是我。你就记在心上吧。」



「怎么突然讲这种话……要是你永远这么固执的话,倒是挺恐怖的。」



缇娜夏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看到那张无拘无束的洁白脸蛋,如今的奥斯卡涌起想触碰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