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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



我应该在这次的事情得到什么教训?



「贝木哥哥,你要怎么做?」



斧乃木如此称呼我。与其说这是不小心忘记我的吩咐而失言,应该说这是她表现的一种关怀、一种让步,总之是这一类的东西。或许是给我这个别扭的家伙一个提示,以免我这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



你位于这一边对吧?



她似乎是以叮咛的语气确认这一点。



我开始思考。刚才也思考过一次,但这次思考得比刚才更深入。我回想起昨晚所看见战场原哭肿的脸,以及那番道谢的话语。不是对别人,是对我这个人的道谢话语。



以及我和卧烟学姊的关系、利害关系。



我回想起她提供的三百万圆。



「斧乃木。」



然后,我这么说。



这次不需要三十分钟。



「明白了,我收手吧。」



023



我当然没有收手的打算。我从斧乃木那里拿到三百万图之后,就这么前往北白蛇神社。



总之有了这笔钱,接下来的千石抚子指名费……更正,用来叫她的香油钱就得到保障。我很高兴再也不用担心参拜千石的问题。一天一万圆的话是三百天,即使在毕业典礼之前每天造访也能剩下一大半。



连机票钱与住宿费都得到保障,我非常快乐。这么做的代价当然是得和卧烟学姊为敌,不过仔细想想,她原本就像是敌人,藉机断绝往来反倒有种清爽的感觉,还拿到一笔分手费,简直是万万岁。活在世间真的可以这么顺心如意吗?



我以爽朗的心情上山参拜北白蛇神社。与其说参拜,不如说朝赛钱箱投入万圆钞。



「抚子来也!」



蛇神大人以昨天的节奏现身。记得东急HANDS有卖这种存钱筒?我这么想。



「啊,贝木先生!你来了!」



「当然,因为我是你的第一号信徒。」



看来我似乎很喜欢这种胡闹的说法,继昨天之后又这么说。千石抚子听完露出开心的表情(不晓得她究竟多渴望有信徒),但我觉得光是这样不太够力。



「其实我有一个非常非常想实现的愿望,所以决定在这间神社百度参拜。」



我如此补充。



「百度参拜啊~抚子也做过……好像吧……又好像没做过?」



千石抚子说得含糊,并且歪过脑袋。与其说她记忆模糊,不如说这件事对她来说不重要。那就表示她想这么做却受挫失败,大概是这么回事。



「所以,贝木先生的愿望是什么?是抚子能实现的事?」



「……这个嘛,一言难尽。」



千石抚子太没威严,我忘记这家伙就是我当成百度参拜对象的神。



如果要进行百度参拜,我就非得向千石抚子说出不存在的愿望。



看来不提是否是我有生第一次,但我非得进行我记忆中第一次的求神行径。



「一言难尽,所以是哪件事?恋爱谘商之类的?类似这样?」



千石抚子说出这种话。大概是和她自己抱持的问题,应该说自己曾经抱持的问题重合吧。



「到了贝木先生这个年纪,恋爱谘商会是结婚意愿吗?」



「荒唐。」



我感觉自己的语气变得有点正经。我不免觉得在这种时候提出接下来这个主张根本没用,但我没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



「你玩过『勇者斗恶龙』这个游戏吗?」



「嗯?抚子没玩过,但抚子知道这个游戏。」



「那你应该明白,那个游戏是在打倒魔王的过程存钱玩乐的RPG。」



「是这样吗……?」



「不过,要是被怪物打倒而死掉,好不容易存的钱会减半。」



「嗯,说得也是。抚子知道。」



「结婚也会发生同样的事。」



我在眼神注入力道这么说。



「换句话说,结婚和死亡同义。」



「……那个……」



千石抚子露出为难的笑容。



或许她正在为难。



「那、那么,和比自己有钱的对象结婚不就好?」



「你不懂。我讨厌自己的钱变少,并不是能从对方拿更多钱就好。」



我越说越热中,因此稍微回过神来,做个总结。



「总之不是结婚意愿。这件事一言难尽。」



别说一言难尽,这个愿望本身就不存在,我用尽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



「即使如此,若要硬是一言以蔽之,就是希望生意兴隆吧。」



「生意兴隆……」



千石抚子依照我的发音复诵。她不会写的应该是「兴隆」两个字。如果不会写「生意」就真的是一大问题。



「那个……贝木先生的工作是什么?」



「这也一言难尽。」



其实很好形容,「骗徒」两个字就能解释清楚。但要是这么说,我的计画就会毁掉。她即使忘记贝木泥舟这个名字,好歹也记得自己因为某个骗徒的企图而成为「咒术」的受害者。



即使可能忘记,要尝试这种事也过于危险。



「总之,今后我会再来这里一百次,严格来说是还有九十八次。不用著急,我会慢慢告诉你。」



「……嗯!说得也是!」



千石抚子大概是终于从我这番话察觉到我想打马虎眼,但她挂著满脸笑容,如同这件事不重要,她更高兴我会再来九十八次。



她是会以正面情感抵销负面情感的类型。好羡慕她的人生如此单纯。不对,这已经不是人生,她生为人的时候肯定是更加消极的少女。



然而如今,她成为这种类型。



「贝木先生要慢慢告诉抚子喔!抚子会听你说!因为抚子是神!」



「…………」



她真强调自己是神。我如此心想。



大概是刚成为神很开心吧。或者是再也不是人类很开心,想要如此主张。



真相并不重要,但是无论如何,这超越我的理解范围。而且也无须理解。



「那么,总之今天教抚子翻花绳吧!依照约定!你昨天教的招式,抚子大致都学会了!」



千石抚子离开主殿,一个翻身跳过赛钱箱,跳到我身旁。她的运动细胞与顽皮模样真了不起。



她还是人类的时候,果然也是这样吗?



她跳过赛钱箱,也就是跳过放钱的箱子,我不得不说她不敬,但实际上很难说。千石抚子已经抽走我放入的万圆钞,既然赛钱箱是空的,感觉神要不要跳过去是神的自由。



「花绳是吧?」



我暗自得意并且点头回应。预习很完美,我可以在脑中完全重演。而且那本书(虽然暂时藏起来,结果还是)送给式神女童了(我还没全部背下来,但还是大方送她),所以我手边没有证据,不用担心被她发现我假装成高手。



「好吧。拿我昨天给你的花绳出来。」



虽说是花绳,其实是我即兴制作的绳圈。



「啊,抚子后来一直玩,结果那条断掉了。」



千石抚子毫不内疚报告自己早早就弄坏我的礼物。但那条绳子原本就是不清楚用在哪里的神秘绳子,我对此生气也不够稳重成熟。可是,这下子怎么办?



我刚才直接从星巴克过来,早知道应该买条正统的花绳。但我不晓得正统花绳和我制作的花绳差多少。



「所以抚子用这个当成替代品练习!」



千石抚子说著取出一条绳圈。什么嘛,原来她拿附近凑得到的绳子做了一条花绳。太好了,这样就没问题……我原本这么心想,但是问题可大了。



千石说完取出的是白蛇环。恐怕是她扯下自己头发制作的。



这条细长的蛇含著自己的尾巴,有种衔尾蛇的感觉。千石抚子笑咪咪地要将这条恐怖的花绳递给我。



「贝木先生!玩吧玩吧!」



「…………」



我确切感受到必须将脑中的模拟内容重组一次。没想过可以用蛇制成花绳就来到这里,我对自己的愚昧感到羞耻,同时觉得非得修正我对千石抚子的认知。



这个女孩是笨蛋,而且是疯子。



头脑不好、头脑有问题。



024



我和又笨又疯,头脑不好又有问题的千石抚子嘻嘻哈哈玩到傍晚,下山经过好一阵子之后,察觉到有人跟踪。



我在察觉的瞬间,双脚就下意识地远离车站。这部分该说身经百战还是老奸巨猾,是植入身体的危机回避意识。



我经常是享受刺激感的自我毁灭型人物,却意外地会基于本能选择安全做法的样子。贝木泥舟终究也是凡人。我想到这里就好失望。不,我非常喜欢这样的自己,有著可爱的一面。我不晓得千石抚子怎么想,但是对我来说,「可爱」是称赞词。



「…………」



我没有转身,维持从容的步调,刻意加快脚步。路面积雪,我差点滑倒。



仔细想想,雪国是易于跟踪的区域。因为脚印会清晰残留,雪可以消除脚步声,而且只要稍微飘著雪花,跟踪者就可以完全藏身。



既然我已经察觉,只要利用转角或死角,我当然有机会查出跟踪者的身分,要是转过身去使出成人的真本事冲刺,或许也可以逮到跟踪者。但是也可能逮不到,而且要是逮不到,只会让对方察觉我发现有人跟踪。



这么一来,那些家伙(?)应该会采取下一个手段,采取不会被发现的下一个手段。这样很棘手。



所以我置之不理,完全不努力试著查出对方的身分。不努力实在是很简单的事,至少比努力简单。



我找个适当的地方招计程车,告知司机的不是饭店名称,是车站名称,而且不是最接近饭店的车站,是隔一站的车站。



无论跟踪者是谁,我不认为对方现阶段会不惜跟踪计程车,总之以防万一。



在东京或大阪这种大都会就算了,要是在这种乡下城镇进行飞车追逐式的追踪,我反而会高兴对方有这个心……正如预料,没有车子跟踪我搭的计程车。



看来对方放弃了。轻易放弃。不,或许只是今天到此为止,或是我这种小伎俩没什么意义,我下榻的饭店或许出乎意料已经有人监视。



对方是谁?我自此首度思索。



老实说,跟踪的可能人选太多,招致他人记恨的印象过多,我完全不晓得可能是谁,何况这里又是我行骗过的土地。



「虽然这么说……」



我如此低语。



可能性最高的,当然是卧烟学姊(不对,她已经不是需要称为学姊的对象)的「跑腿」。



我骗得过斧乃木,但我不认为骗得过卧烟学姊。大概是学姊得知我背叛……更正,得知我为了纯真少女下定决心做出「不收手」这个美丽的选择之后开始监视我。不过斧乃木说她没有联络卧烟学姊的管道。既然这样,卧烟学姊不可能知道我的行动。



不过以那个人的能耐,很可能早已看穿我的行动,打从一开始就不只派出斧乃木,也派出一些人监视我。



但我思考一阵子之后,认定没问题。



我当然不是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不过依照我从学生时代认识卧烟学姊的经验判断,她已经完全从这件事收手。



那个人收手,就等于再也不打算插手。即使我后来再怎么搅乱她完美的工作成果,她肯定也不会再度亲自来到这座城镇。



换句话说,我并不是判断可能性不高所以没问题,纯粹是认为「既然卧烟学姊本人没来就没问题」。



只要余弦或咩咩没来,对我来说就没问题。我甚至可以笼络这些「跑腿」,反过来对卧烟学姊设局。



……总之,先不提我是否真的会做到这种程度,不过看来可以的话,我必须调查卧烟学姊几个月前究竟在这座城镇做过什么事,或许和我今后的工作有关。



接著我姑且思考,如果跟踪者不是卧烟学姊那边的人,接下来是哪一种可能性比较高。



对我怀恨在心的国中生?



照常理考量应该如此……不过在这种场合,对方应该不用特地花时间跟踪,而是突然从后方暗算,采取直接的暴力手段。



但我也想得到许多除此之外的理由。



「客人,您在旅行?」



计程车司机向我搭话。



「嗯,算是吧。」



我点头回应。



「与其说旅行,应该说出差。我是基于工作所需来到这里。」



「喔,工作啊,果然。感觉您有种都会气息,我就觉得是这样。」



「谢谢。」



我不晓得「都会气息」是客套话还是某种形容方式,但至少应该不是坏话,所以我如此道谢。



「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司机如此询问。



「我过得很快乐。各方面都很刺激。」



我这么回答。



025



后来,计程车载我到车站之后,我没有搭电车,也没有回饭店,就这么走马看花回到原本的城镇。



不是提防警戒,我已经完全放弃在意这部分。我判断只要没造成直接的困扰就无害,决定置之不理。没受害就是无害,我做得到这种事。



我有更须在意的另一件事,就是千石抚子的毁坏形式。



真要说的话,无论是笨到发疯或是聪明到发疯都是她的自由,但她的言行龃龉让旁人有种不稳定的感觉。



或许只是我刚才被迫以白蛇翻花绳,导致内心完全乱了分寸(真想让大家看看千石抚子依照我的教学,纯真地以蛇翻出扫把图样的笑容),幸好我没有因为乱了分寸忘记刚记住的翻花绳步骤。无论如何,既然她精神变得不稳定,就非得想办法使其稳定。



所以我再度造访千石家。



不过这次我不打算按门铃从玄关进入。我已经不需要向那对父母打听情报。既然不需要打听,我就不想和他们交谈。



善良的一般市民。



总之,也不能完全不讲话就是了……



我在千石家附近,以手机打给千石家。顺带一提,千石家距离阿良良木家没有很远,我非得随时注意周围动静。



不只是不能毫不提防跟踪,我更应该担心可能在这附近轻易撞见阿良良木或火怜。



接电话的是父亲。



我以擅长的话术告诉他,我发现失踪女儿的线索。说我从当时进入的房间拿回一本书对照,发现某些新的事实。由于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加上想徵询两位的判断,所以请他和夫人一起前来我现在所说的地方。我就像这样非常拐弯抹角,也就是虽然客气却加入颇难拒绝的要素对他这么说。



但现在是这种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千石抚子的父亲有所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总之他担心失踪女儿的心情绝无虚假。



我结束通话暂时观望,他们夫妻驾的车终于离开千石家车库。



我确认之后,小心翼翼穿过千石家外门。这是所谓的私闯民宅,但事到如今无须计较这种事。



我无视于大门,绕到住家后面。我终究不认为玄关大门没锁。即使没锁,我应该也不会从那里进入。



我该注意的是二楼窗户。



我立刻猜到千石抚子卧室窗户的位置。



我退后一两步,拉出可以助跑的距离之后冲刺。只是民宅二楼的高度,人类不需要梯子或绳索就上得去。



我以皮鞋蹬上垂直的墙壁,抓住二楼窗框,以攀岩要领爬上去。



然后我打开窗户入内。



昨天进入千石抚子卧室时,我假装开关窗帘偷偷打开窗锁,幸好派上用场。虽说幸好,但这当然不是巧合,是预先计画的犯行。



我并非打算绝对要再来这里一次,开锁是以防万一的布局之一(除此之外,我当然也在各方面布局),不过这里姑且也有某件令我在意的事,让我觉得最好再来一次。



我在意那个衣柜。



千石夫妻被女儿吩咐绝对不能打开,绝对没开过的衣柜。



我要来打开那个衣柜。



所以我才会约父母出来见面,将他们赶出这个家。这种做法只限一次,而且千石夫妻对我的印象肯定变差……总之无所谓,毕竟做都做了。



要是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将会一事无成。



机会难得,所以我决定最后再打开衣柜,先在微暗的房内,应该说漆黑的房内,正式进行昨天在双亲监视之下不敢做的调查。不过很遗憾,我不得不说这种前置行为是白费工夫。



我甚至翻出斗柜里的贴身衣物,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是能找到秘密日记本之类的该有多好。



我抱持一丝推测,翻阅书桌上的笔记本。我推测或许能在她上课时画的涂鸦看出她的个人特质,不过到头来,千石抚子似乎没有上课写笔记的习惯(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笔记?),她的笔记本几乎是白纸。



看来千石抚子不喜欢念书。



我也不喜欢,但这个孩子似乎很极端。



真要说的话,这就是从空白笔记本看出来的个性……



「那么……」



终于进入重头戏。



我将见面时间约得比较晚,还说过「不好意思,我可能会稍微迟到……」,所以大约还能在屋里搜索一个小时,但这里终究是别人家。



是我很陌生的别人家。



肯定久留无益。



我将手伸向衣柜。隐约传来一股抗拒的力道,似乎有上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双亲就是因为这个衣柜上锁才打不开吗……我完全没有如此释怀。



因为虽说上锁,也只是插入十圆硬币就转得开的锁,要形容成锁都很丢脸。这是「这里是私人空间所以不可以看」的小小主张。只是让贸然想打开的人知道这件事的锁。



这个锁是为了善人而存在,正是用来诉诸人们良心的锁。这种诉求对于不是善人的我来说当然行不通,立刻会被我拋弃。



我摸索口袋里的零钱。



帮斧乃木买巧克力司康剩下的零钱,刚好就在这个口袋。我挑出十圆硬币,打开衣柜的锁。



里面并没有被电锯切得四分五裂的中年男性腐尸,乍看之下是一片毫无异常的光景。



正常地摆放著挂在衣架上的衣物。



但是,并非如此而已。



应该说这些衣服只是幌子,在衣柜深处……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