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很遗憾让你等了那么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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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队长。队长是哀川润或是暗口崩子其中一个。」
如果要问,对零崎人识来说,零崎双识是怎样的哥哥,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但至少,双识绝不是最瞭解零崎人识的人。
他是零崎一贼中,与人识最为亲近的杀人鬼,不过,就自杀志愿,都无法完全看穿人识的内心。
没有人瞭解零崎人识。
他也无法理解任何人。
在世界上,他总是一个人,像是活在别的次元里一样——当然,人识在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怀抱如此的烦恼。
那交互的不理解在他与匂宫杂技团的王牌,匂宫出梦决裂之后,反而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彻底的切断了与外界的互动。
中学毕业后的流浪生活改变了他——或许应该用使他恶化的说法更加比较贴切。
现在的人识,与其说不被理解、无法理解——还不如说他不愿理解,也不打算理解,消极地面对一切。
不过,他本人却没有自觉——就这样走到哪算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零崎人识这个存在。
无桐伊织在人识周围所感受到的高墙,其实就是他的防护罩。那并不是一条无法进入的防线,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团看不清的黑暗。
因此。
零崎人识,没有人能够瞭解他。
就连他的哥哥,自杀志愿也不是那个能了解他的人。
但零崎双识——即使无法理解,甚至不需要理解,他完完全全接受了那样的弟弟。
并深爱着他。
零崎一贼虽然以家族情感着称,不过,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零崎双识。能够毫不理解地深爱着他不理解的人——只有他做得到。
因此,零崎双识才会是零崎人识唯一认同的家人——也是他唯一的家人。
先不论这些。
人识像这样喃喃自语——一边沿着山路朝六十世纪杉前进。虽说是山路,但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条路。地面泥泞不堪,即使穿着登山鞋,一不小心仍会摔个四脚朝天,因此他不得不踏着不熟练的登山步伐。
再说,这里可是不是一般的森林,而是未开发的原生林——虽然土壤极为潮湿,
但由于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大部分的雨水,明明没有撑伞,感觉却像是走在屋檐底下。
「话虽这么说……也不全只有好处。」
能够使用的工具,只有防水的地图和不可靠的罗盘,再来就是装有最低水量的宝特瓶。如果真有人这只带这些东西上山,我倒想和他见个面呢!不过,应该要准备哪些东西才对呢?人识不是专家,当然也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如此的情况要以太阳的位置做为基准,但是却看不到太阳——因此,也只能凭直觉啦!
人识对于自己的方向感颇有自信,应该能够顺利的抵达六十世纪杉——这对伊织来说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途中,他看到几匹鹿。
体型都非常的小——本以为是小鹿,不过,它们好像就只能长到这么大——在再这样物种多元繁杂,山势险峻的地区,对动物来说那或许是最适合的大小。
「啊——这么说来,我和伊织可能会比哀川润容易行动喔!……可恶,我竟然自己说出伤害自己的话。」
虽都是山但和竹取山完全不同唉——人识自言自语的走着。途中有好几次都要滑倒了,伸手抓住树枝或树干才能支撑得住。
「——那是竹林嘛,所以不一样啊!」
人识戴着手套,但前天他自己在我树丸的庭院,用手猛捶岩石,手指的部分因而破损不堪,不过,依旧能派上用场——问题比较大的,反而是手套内伤痕累累的那双手。
本以为伤势不重,隔天就会好了——实际情形却没有那么乐观。
伤口全都肿了起来。
说不定连骨头都裂了。
(果然还是比不上人类最强啊——我的复原能力普通得可以。)
要抓住树枝和操作罗盘、地图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像是曲弦线那样精密的动作,就有些困难。
像这样到处都是树枝或岩石那样,适合悬挂线绳的环境,正是曲弦线能够大展身手的战场才是啊!怎么会犯下如此粗心的错误呢?算了,那时候连大厄游戏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是规则和场所了——不。
就算事先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欠缺忍耐力。
做事又不考虑想后果。
「仔细想想,崩子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戏言那家伙守护他的小抱枕啊!每次都一样每次都一样每次都一样!我搞不好会为了救路边的小猫而死,不对,是小鹿吗?我的角色真的很吃亏唉——啊啊,好想回家,以我的形象来说,不去理会她们比较帅吧?然后只要在画面右下方的视窗内负责说明就好。啊哈哈!」
山势陡峭——基本上都是倾斜的。
想过要抄近路,试图攀上耸立的悬崖——但他很快就体会到那是不可能的,就在他打消念头,转身的瞬间——人识他。
打从心底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怎么会这么早就被发现啦——连一个小时都还没到唉!这是因为我平时没做好事吗?有吧?我不是都要好好照顾伊织和崩子吗?」
「…………」
听完人识的抱怨——视线的前方,那不畏雨势,扛着死神镰刀的青年,石凪砥石就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
「还真敢说!」
他呼的一声叹了气。
「刚才明明想要丢下她们独自逃跑,别笑死人了。」
「什么嘛?你听到了啊!」
「说什么要在画面右下方的视窗内解说就好,不好意思,这并没有你想象中好笑。」
「连我的自言自语都要批评啊!看你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个性真差唉!」
「谁想听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发现你啊!本来还想要好好享受这个游戏呢!不过,一点都不好玩。想要找到一面走路一面发牢骚的你,跟抓鹿一样简单。」
「……看来,要赶快改掉自言自语的毛病。」
啊哈哈!人识说完——呈现备战姿势。
握紧拳头。
在经过与澪标姊妹日常战斗的洗礼后,理当有所长进——但不知道是否足以应付石凪砥石。
不,应该说。
是否打得过——死神。
(那死神——散发零崎般的杀意。)
(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说实话,可能赢不了。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也就算了——但如今……
(如果是与我决裂后的出梦,这点杀意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但对身为零崎的我来说,有些吃力。)
「对了,我还是先问问你好了。既然都有丢下她们逃走的打算,不如就告诉我吧!你的头巾里有队长的印记吗?」
「啊?没有没有。我又不是队长!谁会将那样的重责大任交给我啊!你还是赶快到其他人那里去吧!」
「……看样子,只能用蛮力来确认了。」
「呿!既然你不相信,一开始就不要问我啊!」
人识嘟着嘴。
态度相当胡闹。
「我曾经与不少战士交手——却好像没有跟石凪调查室的人一起玩过唉!啊,那个,这么说来,老大以前好像有说过……」
「自言自语的毛病……完全没有改善唉,你还好吗?」
砥石——将死神镰刀的尖端,对着人识。
「真可惜——没办法在死前治好!」
「……不是说好不能杀人吗?」
「是啊,不能杀人。」
砥石语调单板。
「不过——如果是你自己寻死,我也阻止不了。虽然属于『杀之名』排行,但我们石凪调查室从不杀人的,只在一旁等着——人就自己死了。」
「无法选择的被生下来,然后莫名其妙的死去吗?啊哈哈——真是的,我昨天才在跟伊织说呢——没想到听到这句话,会令人这么火大,我突然好想揍你喔,石凪砥石。」
「不是想杀我吗——你,才不要忘记游戏规则呢。」
我可不想死,石凪砥石说。
我也一样啊,零崎人识说。
于是,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强劲的雨势之下。
不需多说——战斗就这样开始。
无法选择且莫名其妙地,开始。
◆ ◆
「我不是队长,崩子妹妹也不是喔!」
无桐伊织比零崎人识更轻易地被发现,轻易地被追上,轻易地被围住,机械化的双手,像是要支撑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似的举起——也就是所谓的投降姿势。
轻易地发现她,轻易地追上她,轻易地围住她,让她机械化的双手,像是要支撑掉落下来的天花板似的举起——让她呈现投降姿势的人,当然是暗口凭依。
空蝉凭依。
虽被雨浸湿,但身上的和服却没有一点脏污。反观伊织(在被凭依追到之前。)就已满身泥泞。
这才叫一流的战士啊!
真是厉害。
伊织竟打从心底佩服了起来。
「……我身为暗口众的暗杀者,除了主人所说的话,我一概抱持怀疑……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别人所说的话。」
凭依面向高举双手的伊织,用轻视的口气说道。
「你——根本就和普通人一样啊!你真的是零崎吗?」
「唔,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真是不好意思,伊织说。
不知为什么,她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不久之前我还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呢,对于这个世界还不太熟悉。」
「…………」
她据实以报。
不过,凭依对她投以怀疑却带有同情的视线。
「总、总之,我不是队长。凭依……凭依小姐?嗯嗯,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具体来说,应该先去找人识,你觉得呢?」
「你说的——没错。」
凭依开口。
「既然你不是队长,我也不需要抢夺你的头巾。况且——你真的是个很粗糙的诱饵。」
「啊,是,是。我真的很没用,私底下大家都叫我相马二号。」
「…………」
「啊,呜哇哇!」
基本上面无表情的凭依,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悦。
(…………)
(果然——和崩子妹妹很像啊!)
这是伊织与凭依第一次说话——听说她和我树丸,还有其他暗口众都一样,把崩子当成死人看待,完全地忽视她。
(一看就知道是母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怀抱如此直率的疑问,完全证明伊织她『对这个世界不太熟悉』这点。
不,或者应该说——这也是为什么,无桐伊织会是零崎一贼的杀人鬼。
注重家族情感。
零崎一贼。
「请你放心——无桐伊织小姐。你的身体对我树丸先生来说十分重要,我不会伤害你的。」
「对、对我来说,这个身体也是非常重要。」
两手仍握着拳,伊织提出反驳。她目前的双手,也就是义肢,经我树丸的鉴定,应该是『咒之名』排行第二的罪口商会的作品,而且还是最新型号的高级制品。材质坚固,体积却格外轻巧。若是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姿势,肯定会感到疲惫,但伊织却丝毫没感受到痛苦。
不对。
这副义肢并不是制造来让人「举手」用的。
义肢的制作者(伊织并不知道他的全名。)罪口积雪如果知道,它在这部分发挥了便利的功效,一定会觉得很无奈的。
「怀孕还是堕胎什么的,又不是在写手机小说,我才不要呢!」
「……最近增加了不少元素喔!」
「唉?」
「我是说手机小说。」
凭依如此说道。
顺带一提,这段对话的内容,几乎和人识昨天与崩子的交谈完全重复。
虽然凭依不像是个会使用手机的人。
「再说,再、再说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呢?那个,我树丸先生不是你的丈夫吗?你竟然还在一旁帮助他与我和哀川润生孩子,这是外遇行为吧?」
「……年轻真好。」
面对伊织(拼命)的指控,凭依则是静静地摇头。
「令人羡慕啊,那种感觉——不过,我就是暗口众的人。我虽然是六何我树丸的妻子,侍奉的主人却另有其人喔!」
「啊?」
「他是我的丈夫,但不是我的主人。暗口众的奴性,即使是经验尚浅的你也有听说过吧?」
「奴、奴性——」
「那就是暗口众。一辈子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活,更引以为傲的奴隶。主仆观念之深,甚至超越自己的家人。如果说到外遇,先外遇的人可是我——不过,那外遇的对象可就是我树丸先生。」
──凭依说道。
「没事的,生完小孩之后,你对我树丸先生来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随时都可以离开。死色真红——和自杀志愿的弟弟也是一样。」
「……有包含崩子妹妹吧?」
「她——是谁啊?」
凭依的反应——彷佛她从未听过那个人的名子般。
「刚才也有说到对吧——她是谁呢?名字要怎么写呢?」
「…………」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暗口啊!)
(那么——)
「……还好我是零崎耶!」
「啊?」
「不不,我是在说我自己。」
关于暗口众的奴性,虽不清楚但确实有所耳闻。
还以为——凭依的『主人』就是我树丸先生呢!
因此——才能像这样。
睁一眼比一只眼的容许这一切。
(比起家人——主人为优先。)
(打招呼的时候应该很困扰吧?)
「——让我们回归正题。无桐伊织小姐,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直接投降,不做无谓的抵抗。不过,我树丸先生可以允许四肢的残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我——瞭解了。」
「这样啊。」
接着,凭依她。
「交出你表示投降的头巾吧——你的证词实在太可疑了,不过我相信。像你这样比普通人还要糟的战士,不可能会是队长的。」
「比、普通人还糟?」
低于普通人的评价。
是哪里不对呢?
「可是啊,这很难说喔!搞不好这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圈套啊!」
「就凭连普通人都称不上的你?」
评价又更低了些。
她似乎逐渐露出了本性。
「总之,交出你的头巾就知道了。要我用武力抢夺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干我的事喔!」
「好、好的。我知道了。」
「那么,就请你赶快动作吧!」
「我可以把手放下来吗?」
「当然。」
「不、不好意思。」
凭依像是切换了另一个模式似的,再继续谈话,可能会有危险。伊织慌慌张张的脱下了裤子。
「……我并没有同志的倾向,在我面前表演脱衣舞也是没用的。」
「不、不是啦!你又不是双识先生,我用不着这么做啊!」
零崎双识其实没有这样的癖好。
这是伊织随口胡诌的。
「我把头巾藏在裤子里啦!」
「还好发现你的人不是我树丸先生,不然,现在已经开始制造孩子了吧?」
「不、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嘛!」
「在如此浩瀚的大自然中,露出自己的下半身,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又不是露内裤,当然不会啊!」
「……看起来就像是内裤啊!」
「呜喔喔!」
这么说来。
自己似乎忘了在内裤外加一件安全裤了!
「呜喔!怎么变成大放送了……」
「也不算大放送好吗……对手如果是砥石也就算了。」
「啊!他看起来就很闷骚,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那种男人最喜欢女色了!说不定还会兴奋地说出『杀人鬼的小裤裤最棒了!』之类的话。」
「虽然是我提起砥石这个人……那孩子真的有在你面前显露出这一面吗?」
「没有。不过那个年纪的男生不都这样吗?」
不止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连对敌人她都能大言不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无桐伊织将裤子喀啦喀啦穿了回去。
接着取出了大剪刀,『自杀志愿』。
用嘴咬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衔着剪刀——伊织说。
「就如同你所看到的——零崎要开始了!」
「看样子你瞧不起我啊?」
实在太年轻了──
凭依对伊织投以轻蔑的视线。
「别太嚣张,你这个劣化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赢过我呢?」
「劣化的普通人!这句话太惊人了!」
伊织的反应夸张,接着做出辩驳。
「以正常的战斗模式,我是赢不了你的——不过这可是一场游戏。伊织可是最会玩游戏了!」
「喔?」
「你受到的束缚很多——按照游戏规则,你不能够杀了我,我树丸先生也不许你伤害我。相反的,我却很自在——所以,我要致你于死地。凭着自己的本能与才华,用尽一切力量,杀了你。」
毕竟。
实力上的差距过于悬殊,我也不可能真的杀得了你──
伊织笑了。
笑得像是个杀人鬼。
「总之——我会认真的对你动手,你就继续手下留情吧!暗口凭依小姐。」
「……相当自以为是嘛!」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我啊,伊织说道。
「我——是绝对不会再逃避了。」
「…………」
「无论是什么情况,什么对手,甚至是从自己体内涌出的杀人冲动——我都不会逃避。」
逃。
逃避。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无论如何——一定主动去面对。
「我似乎——有点小看你了。」
凭依她。
眯起眼睛——从腰间取出铁扇,啪地一声将它展开。
「不过,你没听清楚吗?你的价值只在于母体,并不是完全不能伤害你啊!怎么会搞错呢?你没听清楚吗——我树丸先生并不在乎你的四肢是否完好。」
「是啊,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
就因为如此,伊织说。
一边向凭依展示衔在口中的『自杀志愿』──
「我可是那个自杀志愿的妹妹喔,」
她说。
「断手断脚——才不算在受伤的范围内呢!」
◆ ◆
「队长不是我——也不是哀川润。」
暗口崩子非常清楚自己在这次大厄游戏之中所扮演的角色——要怎么表现,该如何为兔组(鬼组)带来帮助,于情于理——聪明的她,完全掌握了要领。
队员中唯一参加过大厄游戏的人。
就因为如此,有些事只有她做得到。
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至少,她是唯一能掌握终点六十世纪杉的确切位置的人——我树丸理所当然的只准备了三份地图和罗盘,不过崩子也不需要这些工具,这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前往六十世纪杉。
但是。
思绪十分清晰,身体却无法跟上进度。
失去战斗技能也就算了,身上的衣着也不对——没有人会穿着洋装和凉鞋爬山的。昨天光是下山就费了一番功夫——更不用说是上山了。我树丸和凭依或许穿着行动不易的和服,脚踏草鞋也没问题——然而目前的崩子,每走一步都要担心会不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