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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名(2 / 2)


霍夫曼警长说巴赛尔伉俪早已在两天前抵达克罗伊奈赫Ⅲ,可是眼前的凯萨琳格却告诉他,巴赛尔夫妇今天才会到。的确,如果他们一直待在房间里,而且只吩咐客房服务的话,就不会和凯萨琳格碰面。可是,既然人都来了,为何要躲着每十年见一次的老朋友呢?



※※※



克里斯多夫·冯·巴赛尔的外表看起来比失意的凯萨琳格年轻十来岁左右,眼神、举止都散发着无以伦比的英气和活力。他退役后转而投资星际间的运输事业。看的出来,他不但是个出色的军人,也是位杰出的企业家。



“你就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上校?不、是中校吧。听说你是莱因哈特·冯·缪杰尔提督的心腹,是吗?”



巴赛尔热切地和吉尔菲艾斯打招呼寒暄,仿佛没注意到介绍他们认识的凯萨琳格。由于他的态度非常热络,以致于连吉尔菲艾斯都没发觉他在提及莱因哈特时,语气中所隐藏的敌意。至于凯萨琳格,他在知道巴赛尔夫人因为晕船,已经先行回房休息之后,显得有点落落寡欢。



“我已经听说你昨天英勇救人的事迹了,我代替我的老朋友向您表达无限的感激。”



巴赛尔的语气中,除了优越感还是优越感。



“昨天我自己也差一点就遭人暗算呢。”



吉尔菲艾斯掩藏内心厌恶,淡淡地说。巴赛尔闻言,煞有介事地蹩着眉:“哦?照您这么说,昨天那件事不是突发事件,而是有预谋的计划了?”



“从种种迹象推断,应该是如此……”



“这可不得了!我巴赛尔绝对不会坐视老朋友身陷险境的。请你多告诉我一些吧。”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警长再三交代要我保密,再说,案情尚未明朗之前,实在不宜妄下定论。”



“真的不能再多透露一点吗?”



“是的,我能奉告的就只有这些了。”



吉尔菲艾斯一面观察巴赛尔的神色,一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对了,请问阁下今天什么时候到的?”



“大约十点左右,你问这个要作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料想巴赛尔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故意这么问。吉尔菲艾斯对今天的会面并没有留下良好的印象。



※※※



吉尔菲艾斯坐在吧台,正陷入苦思的时候,隔壁男子手上的咖啡杯突然掉落在地,他口吐白沫、双手不停地抖动,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接着他一把将椅子踢开,弄出极大的声响。店内的顾客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投以责难的目光。男子没有付帐,转身就要离去。吉尔菲艾斯留了一枚铜板在柜台上,赶紧追了上去。由于那个人走路跌跌撞撞,一到旁若无人的样子,其他的客人只得皱着眉纷纷走避。



吉尔菲艾斯确认了那名男子走进一扇门之后,随即跟了进去。



才推门进去,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立即飘了起来,内耳的三半规管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产生耳鸣。



那是一处名为“漂浮世界”的轻重力游戏空间。空间内部的格局方正,边长约六十公尺,高约三十公尺。一次至少可以容纳十人以上在里面自由自在地移动。



吉尔菲艾斯费了极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可是这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五名壮汉。他们个个体格壮硕、手持利刃,脸上挂着狰狞邪恶的表情。



吉尔菲艾斯苦笑,他早就料到这是个陷井。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戒,还刻意把配枪留置在柜台上。本来他还因为调查工作毫无进展伤透脑筋,没想到对方倒先采取行动了。以吉尔菲戈斯的实力,对付面前的五名壮汉应该不成问题,说不定还可以逼他们供出幕后的主使者。



对手们不停地上下左右跳跃变换位置,企图分散吉尔菲艾斯的注意力,再一步步逼近。吉尔菲艾斯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室内的墙壁本来是为了方便民众观赏而装设的强化玻璃,不过现在却放下护罩,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吉尔菲艾斯在瞬间,不、应该是半瞬的时间,读出敌人的意图,随即迅速向上跃起。他抓住壁上的横杆,双脚朝墙壁用力一踢,在空中翻转一周,躲过了攻击。对手在扑空之后,由于身手不如吉尔菲艾斯灵活,以致于还来不及跟进就朝墙壁撞了过去,墙壁受到撞击之后,护罩突然开启。就这样,强化玻璃里面所发生的怪异景象,完全呈现在隔壁植物区里数十名男女的面前。



“咦?他们在玩新的游戏吗?”



大伙儿露出疑惑的目光。因为玻璃的另一侧正在进行一场五对一的不公平的决斗。大家凑热闹似地贴着玻璃看着血腥暴力的场面,人群中也开始出现鼓噪的声音。



“好!我赌那个红头发五百马克!”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呀!”



“那小子功夫好像不错,一对五应该不成问题。我赌他会赢,你就押另外那五个人吧。”



凭什么由你决定!另一个人正要开口抗议时,突然又惊叫了起来。原来一名壮汉绕到“红头发”的背后,挺着刀子就要刺过去。



吉尔菲艾斯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把身体一侧,用手臂钳住对方的手腕。这时,另一名男子又冲了上来。吉尔菲艾斯又是一个闪身,原本在他后面的那名壮汉顿时变成了人肉盾牌。锋利的刀口直直地刺进他左肩甲骨的内侧,刀身直接穿透血肉。男子当场发出痛苦的哀嚎,全身痛苦的痉挛。



不一会儿,男子便像一只四肢抽缩的蜘蛛般,动也不动地用浮在半空中。尸体在碰到强化玻璃后,又弹了回去。加上重力较轻的缘故,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凝结成颗粒状漂浮,碰到阻碍时便四溅飞散。



“杀人啦!”



女人开始惊叫,人群也跟着起了骚动,叫嚣声此起彼落,现场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



“太好啦,他们是玩真的!果然有看头!我押一千马克!加油啊!红头发的!我的人生就看你啦!”



由于隔着强化玻璃,吉尔菲艾斯完全听不到场外鼓噪的声音。杀手们当然也没空理会那些喧闹的观众。尽管他们少了一名伙伴,不过攻击的狠劲却增加了二成。吉尔菲艾斯也抽出死者身上的刀子,一面向后退避一面拿着刀子威吓对方。这时,一名杀手突然从上方纵身跃下,刀光直指吉尔菲艾斯而来。吉尔菲艾斯惊险地打掉对方的利刃,同时朝他的咽喉刺了一刀。



解决掉两个了!吉尔菲艾斯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身体突然又失去了平衡。



室内恢复了原来的重力。



幸好当时吉尔菲艾斯只有离地五十公分,所以恢复重力时候,双脚稍微弹了一下便安全降落,并没有受伤。



不过在天花板高度的那几名杀手可就没这么幸运。重力恢复的那一瞬间,他们才发出惨叫声,身体已经比声音先一步落下,整个人重重地掉落在坚硬无比的陶瓷地板。就在场外观众一片惊声尖叫中,数名武装警察推开围观的人群,涌入房间里。



其实不是吉尔菲艾斯运气好,而是有人在顾及到不伤害吉尔菲艾斯的情况下,才按下了重力开关,那个人正是霍夫曼警长。他担心地看着吉尔菲艾斯:“你有没有受伤?中校。”



“还好。”



吉尔菲艾斯尽量表现出镇静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呼吸早就乱了节奏。



“幸好你们即时赶来救我,太谢谢你们了。”



“其实我们收到了通报,说游戏空间的荧幕突然故障。我这个人就算再迟钝,也猜得到其中必有蹊跷。”霍夫曼自豪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五个也真是了不起啊,中校。”



“还说呢,要是你们再遇个几分钟,我就听不到你这番赞美了。”



他们边谈边看着陆续被抬出的那几名杀手。



“有一个人只有脚发生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我想应该可以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说不定是有人雇他们来杀我的。”



“你是说……巴赛尔中将?”



在吉尔菲艾斯的注视下,霍夫曼警长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关于你跟我提起的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结果,果然发现了一、两件令人玩味的消息。”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就是你已经知道的,巴赛尔夫妇比预定的时间提早抵达。”



警长露出自责的眼神,不过倒也不是很严重。



“真是谢谢你点醒了我,我想案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会有兴趣,我会一五一十地跟你报告的。”



吉尔菲艾斯听了警长的说明后,原先放松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



吉尔菲艾斯再一次造访凯萨琳格的房间。老绅士开门迎接他进入,脸上露出怀疑和警戒的神色。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吉尔菲艾斯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如此。吉尔菲艾斯谢绝了老人要替他冲咖啡的好意,只是低声的质问:



“阿尔雷斯海姆会战中,您担任舰队总司令,巴赛尔中将则是以后勤参谋者的身份担任补给部门的负责人,是吗?”



凯萨琳格沉默了几秒后才点头承认。



在那一次战役中,凯萨琳格还是中将,巴赛尔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少将。期间,巴赛尔因为涉嫌持有毒品遭到宪兵队传唤侦讯,后来在凯萨琳格的作证下才得以无罪释放。而就在发生这个事件后的一个月,帝国军不幸惨败。



“听说当时是因为气化的赛奥基辛外泄,不少官兵因而陷入急性中毒的状态,所以才会导致全军溃败。”



老人紧闭双唇,睑上不带任何表情,从他的反应看不出任何的悔意。



“如果您在军事审判的法庭上供出那件事的话,巴赛尔中将势必难逃制裁。可是您为了保护情敌,故意隐瞒实情,对吧?”



尽管吉尔菲艾斯也不愿如此咄咄相逼,可是声音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因为凯萨琳格的牺牲实在太大,他被迫负起战败的责任、强制从军队除役。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还晋升为中将,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我真不懂、您为什么要这么袒护巴赛尔中将呢?”



凯萨琳格双手交握,口吻平淡的说:“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不能让约汉娜选择的男人变成罪犯。巴赛尔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女的高贵典雅、男的气宇轩昂……”



吉尔菲艾斯一时无言以对。这究竟是信仰?还是幻想?他有立场责怪他吗?



“那、您的名誉怎么办?”



“我这个人还有什么名誉可言。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一个无能的将领,法庭对我的判决并没有错。”



“那我们换个说法吧。就算您不在乎被判刑,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巴赛尔至今仍逍遥法外,继续危害无辜的士兵,难道您不想弥补这个错误吗?”



“不行,我办不到。如果我帮助你们举发巴赛尔,到时约汉娜一定以为我是出于嫉妒而出卖朋友,四十年的交情也会付之一炬。”



吉尔菲艾斯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质问:“照您这么说,您宁愿背负无能的污名,也不愿意举发巴赛尔?为了自己爱恋的人,您不惜忍受世人鄙夷的眼光,可是您这么做对得起那些被毒品所害的官兵吗?”



凯萨琳格眉头深锁,久久不发一语。



“上次我忘了告诉你……年轻人为了追求正义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可是三年前我已经失去了那份年轻的心了,因为我实在不愿伤害她……”



老人苦涩的声音依然掩不住对约汉娜的款款深情。



“可是有时候,诚意和爱情反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人生不是简单的数学习题,无法用方程式来解决。如果世间上的爱情都是付出就能获得同等的回报,那么人生将是何等单纯快乐,但是……”



看到凯萨琳格脸上痛苦的表情,吉尔菲艾斯停住说话。



“中校,你是对的。如果三年前我供出实情的话,就可以避免更多人受到赛奥基辛的毒害,我为了一己的私情,害了那么多士兵受苦。他们同样有爱人、同样有想要保护的对象……”



他虚脱似地垂着头,低低自语着。



“我是一个没用的人,只会带给别人不幸……”



※※※



一个小时后,吉尔菲艾斯终于亲眼见到了上次在投影器看到的那位妇人约汉娜·冯·巴赛尔。因为巴赛尔夫妇比预定的时间提早抵达,所以她和夫婿分别住在不同的军人房里。他们如此匆促的行程,只是更加凸显此行不寻常的意图。



巴赛尔夫人虽然住的是军人房,不过空间倒还算宽敞,墙壁上还镶有复古式壁炉,气氛柔和而温馨。



正如吉尔菲艾斯所想像的,眼前的巴赛尔夫人果然气质出众、美丽典雅。



“你就是凯萨琳格的代理人吗?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真是个奇妙的回答,吉尔菲艾斯这么想。凯萨琳格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巴赛尔夫人,所以临时决定放弃这次见面的机会,独自关在房间里,改由吉尔菲艾斯出面。当吉尔菲艾斯正要开口说话时,老妇人优雅地制止了他。



“你们是不是想揭发我先生的罪行,所以特地前来取得我的谅解,对吧?”



巴赛尔夫人一语道破吉尔菲艾斯的来意,令他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您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向警方通报要来克罗伊奈赫Ⅲ的贩毒组织的幕后老大就是我。”



吉尔菲艾斯一时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老妇人的惊人之语,而是他似乎早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我曾向我丈夫提出匿名警告,要他立即洗心革面,否则要把他的恶行公诸于世,没想到却收到了反效果。”



“他以为是凯萨琳格少将在暗中搞鬼,所以派杀手去行刺他。为了确认暗杀行动有没有成功,你们提早抵达克罗伊奈赫Ⅲ……”



“没错、年轻人,你猜对了。”



对年纪尚轻的吉尔菲艾斯来说,巴赛尔夫人的态度冷静的叫人讶异。



“您大概事先也没料到会波及到凯萨琳格先生吧。恕我多嘴,凯萨琳格少将似乎对您一往情深,难道您没有为他的立场着想过吗?”



约汉娜以平静的口吻回答:“年轻人,谁爱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的是谁,不是吗?”



自从到这里的这两三天,吉尔菲艾斯已经经过几次无言以对的窘境。没想到现在又是一次。



“我非常清楚凯萨琳格先生是位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可是一个人的品格和评价,和我爱不爱这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瞬间,吉尔菲艾斯觉得胸口好像被利刃刺中了一般。老妇人所言的确是事实,而且是冷酷无情的事实。



“……大约在一年前,我得知我丈夫正在从事任何时代、任何体制都不会允许的毒品买卖。我也知道凯萨琳格先生曾经帮他脱罪。这一次是我提议三个人一起见面的,我这么做无非是希望我丈夫能当面向凯萨琳格先生赔罪。可是当他决定将行程提早两天时,我就知道自己的苦心是白费了……”



※※※



巴赛尔中将依然保持沉稳的态度,客套地接待年轻的中校。不管他是装腔作势的伪君子或是恶贯满盈的毒枭,吉尔菲艾斯还是不得不承认,巴赛尔的确具有一股非凡的气度和威严。



“以我派去的那五个人居然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真是饭桶。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认栽了。你要多少尽管开口吧,中校。”



对方无耻的态度令吉尔菲艾斯不由得火冒三丈。



“你在阿尔雷斯海姆会战中铸下大错,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这位红头发的小兄弟,战争不也是一场利益的争夺吗?”



巴赛尔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试图说眼吉尔菲艾斯。



“你想想看,就是因为有那些贪图利益的小人,战争才会不断地发生。如果没利益可图,那么社会的组织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既然存在,就必须想办法有效地利用,这是很自然的呀。”



“我不是来跟你谈论战争哲学的。”



吉尔菲艾斯强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可能早就拔枪射击了。



“每个人对于现状的认识和所抱持的态度的确不同。只是我不懂,你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毒害士兵们的身心,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猪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被人吃、不是吃人的。如果你硬要我解释的话,那我只能说是自然界中弱肉强食的法协……”



“你说士兵们是猪吗……”



“中校、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别忘了,你也是牺牲了许多士兵的生命才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我们之间的差异只是一个比较保守、一个比较积极而已呀。”



“你想举发我的话尽管去吧,反正你们也没有证据。是聪明人的话,就接受我的条件吧。”



“我是没有物证,可是凯萨琳格少将愿意出庭作证。”



“别傻了,一个情场败将说的话谁会相信。”



“约汉娜夫人也愿意作证,这点你总不能视若无睹吧。”



巴赛尔听到约汉娜的名字,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吉尔菲艾斯把约汉娜夫人说过的话简单地陈述了一遍,巴赛尔听完后睑色大变,懊恼地咂了咂舌。



“原来如此,约汉娜四十年前拒绝了凯萨琳格,为了弥补内心愧疚才会这么做。她真是让我颜面尽失。”



“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吗!”



“我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岂能轻易放弃!”



丝毫没有悔意的巴赛尔冷冷地看着指摘他的红发青年,笑着说:“吉尔菲艾斯中校,你的确是个胆识过人的有为青年,可是你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可是活不久的哦。”



“少装模作样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使得吉尔菲艾斯压抑不住沸腾的怒气,不愿同流合污的态度充分表露在粗暴的语气中。向来自制力颇强的吉尔菲艾斯觉得自己的耐性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凯萨琳格那家伙也太多管闲事了,我指的是三年前的那件事。我又没有拜托他那么做,他却硬是把人情加在我身上,那家伙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



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被房门打开的声音阻断,几名宪兵冲了进来,在吉尔菲艾斯身后排成一道人墙。



“中校,你们的谈话结束了吗?”



不等吉尔菲艾斯回答,霍夫曼警长便转头瞪着巴赛尔。



“巴赛尔阁下,你应该知道你派去的那几名杀手,已经因为杀人未遂而被逮捕了吧。刚才你又自动供出了自己的罪行,现在我们要以教唆杀人的罪嫌将你逮捕。”



虽然当场被逮,可是巴赛尔依然摆出一副高姿态,傲视着警长和包围的警察。



“这里没有你们警察插手的余地!我可是帝国军的退役将领,你当我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吗?”



警长也不甘示弱地挑战他的权威。



“容我说明,阁下。内务省的条文上明确的规定,凡是犯下重大的刑案的嫌犯,例如杀人、贩卖毒品、绑架等重罪,不论身份地位,一律逮捕。”



“一个小小的警长,居然想用法律逮捕国家高级将领?”



“有什么话请留到军事审判的时候向法官申诉吧,到时凯萨琳格少将也会出庭作证。我想你行李里也有可以当作呈堂证据的线索吧。”



巴赛尔不屑地扭曲着脸颊。



“……原来如此,看样子我是输定了。好吧、我认了。不过请你们容许我和我的太太说最后一句话吧。”



巴赛尔按下和隔壁房间联络的电视通话器的按钮。他表情怪异,过了一会见才开口说话。



“约汉娜,你房间桌子抽屉里有我的文件,请你马上把里面的东西烧了。”



吉尔菲艾斯吃惊地瞪大了眼,霍夫曼警长也急得跳了起来。而巴赛尔则是扬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你们听见了吧?我只是说‘里面的东西’而已,你们如何能证明那就是证据?”



吉尔菲艾斯转过身飞奔出去,霍夫曼于长则是和其他警员向巴赛尔一拥而上。双方很有默契地分开行动。



冲进隔壁房间的吉尔菲艾斯,正好看到老妇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朝壁炉走去。



“放下那些资料、夫人!有了它我们才能举发巴赛尔在军队从事贩毒的事实、理清阿尔雷斯海姆会战失败的责任,还给凯萨琳格少将一个清白呀!”



老妇人淡淡地笑着说:“年轻人,我是巴赛尔夫人,怎么能帮你们举发他呢。我必须完成我丈夫交代的任务。”



“巴赛尔夫人……”



“我必须烧掉这些文件,如果你想阻止我的话,尽管开枪吧!”



“夫人……”



“是非善恶用我都没有关系。除非我丈夫认罪,否则我是不会帮你们检举他的,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其实我跟他一样,都是无药可救的罪人……”



吉尔菲艾斯心里非常清楚,他必须马上射杀眼前的老妇人。为了凯萨琳格、为了霍夫曼警长、为了无辜受害的士兵、也为了自己,他必须开枪。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动手射杀一名手无寸铁的女人。



如果是莱因哈特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扳机吧。尽管内心有所迟疑,他也会压抑在心中,甚至无视于它们的存在。吉尔菲艾斯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及莱因哈特的原因。



吉尔菲艾斯无力感地站在原地,迟迟无法扣下扳机。



巴赛尔夫人拿着文件,一步步走近壁炉。她的动作不徐不缓,仿佛正等着吉尔菲艾斯开枪射击似的……



这时,一道闪光从吉尔菲艾斯身旁划过。



战场上,吉尔菲艾斯绝对称的上是骁勇善战的豪杰,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他只觉得眼前的色彩顿时消失。老妇人的胸口流出汩汩的鲜血,接着便倒卧在地,直到她手上的文件散落到地面,吉尔菲艾斯才恢复到现实。



吉尔菲艾斯环视了一下室内,发现凯萨琳格就站在房间里,其他警员这时也纷纷赶来。凯萨琳格手上的枪掉落地面,像个罪人似地走到老妇人身边跪了下来。



“约汉娜、约汉娜……”



他呼唤着到死都没有接受他的巴赛尔夫人名字。吉尔菲艾斯怅然地摇着头,红色的头发像海浪般地波动。他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站着,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霍夫曼上前拾起掉落地上的文件,像抱着婴儿般地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有了这个就能将巴赛尔定罪了!中校,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我什么都没做。”



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的吉尔菲艾斯拨了拨一头红发,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凯萨琳格将军为自己洗刷了污名。”



这次的事件在帝国军方的记录上,一定会把真正应该为战争失败负责的罪魁祸首写成是具有骑士精神的勇者吧。但不管官方记录怎么记载,都无法抹煞这一页用血泪所写成的事实,民众的心中对这次的事件也会不同的评价吧。



对吉尔菲艾斯而言,能不能得到安妮罗杰的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心爱着对方。就像凯萨琳格对爱的坚持、约汉娜无怨无悔的忠贞一样,他对安妮罗杰的爱慕之增也永远不会改变……



这份感情是吉尔菲艾斯自己的纪录,也是他真正爱过的证明。



※※※



各式各样的人陆续从刚刚抵达宇宙港的太空出里走了出来。要从旅客中发现金发的莱因哈特并不困难。同样的,莱因哈特也很快地从迎接的人群中发现了红头发的吉尔菲艾斯。



“吉尔菲艾斯!”



这句充满活力和韵律的叫唤声,在吉尔菲艾斯听来是那么地熟悉而怀念。



金发的青年向他走了过来,两人像久违多年的老友重逢一般,热切地拥抱着对方的肩膀。



“怎么样?我不在的时候玩得还愉快吗?少了一个人在耳边唠叨,一定很轻松吧?”



“才不呢……”



红发少年认真地摇摇头。



“只有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能大展身手啊。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的。”



莱因哈特用他苍冰色的眼眸注视着好友,脸上流露出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笑容,伸出手拨弄着他那一头红发。



“我也是,少了你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哩。我们先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待会儿你可要告诉我你这两天发生的趣事喔。”



巨大的气体惑星高挂天空,仿佛正低头俯视着这两个年轻人,它那瞬息万变的气流就像彩带般不停地旋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