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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叛逆者群像(1 / 2)



I



泰坦尼亚最大的宇宙战舰“黑太子”号从它的实际形态来说或许命名为“黑鲸”还更为贴切。这头从善恶难定的战火之海中跃出贪婪地吞噬着各种生命体非生命体的魔兽正将拼死的抵抗尽数击退随心所欲地持续杀戮和破坏。主炮和副炮就像要实现自身的意志一样全数开启在能量的怒涛中将敌我双方一同葬送。



栖息在这头魔兽脑中的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但他与其说是泰坦尼亚的贵公子不如说是个得到了人类肉体的破坏冲动本身。就算在同伴的眼里也一样。不对从真正的意义上说他身边不存在同伴只有被迫服从于他的“臣下”而已。



回过头来再说天城又如何。



莱丁阿瓦中将额头上淌下汗水。熬过了四十年严苛军务的强韧身心只经过了一天的战斗就到了极限。



“兵力仍是我方居多。而且亚历亚伯特公也已经不在。拖入持久战就能期待状况有所变化。”



提及亚历亚伯特的名字正是这位老练的将官为维持理智所作出的最起码的努力。在他眼前展开的并非能称为会战的高等级场面仅仅是和战术用兵之类完全无缘的互相残杀而已。



本应威风凛凛地率领泰坦尼亚大舰队出征星辰大海的“黑太子”号现在化作凶暴的肉食恐龙将有形的一切贪婪地吞噬。那模样中已经不见半点尊严的影子。



理所当然作壁上观的媒体以及逃犯们也落入了不安构成的无底深井。破坏者说不定会无视战略上的意义和战术的必要性露出毒牙向他们袭来。即便如此“正直老人二世”号上的海盗们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AJ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军就算去掉了A也干得不错嘛。”



“当然要不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把H送进去”



“如果亚历亚伯特公还在也许还能看到一场称得上洗练的会战吧。那副样子就是山猫用爪子互相挠。”



帕杰斯讽刺道。



“所以就够了本来是这么想的啊。”



李博士稍微撇撇嘴角。



方修利是那种不被逼至绝境就无法发挥其真正价值的人。这不是阵型、战术或指挥系统中有的东西。乱战、混战、失控、溃乱只有这些状况才是方修利活跃的舞台。装上了定位器之后将方修利这一要素置于战场围绕天城发生的这些战况会因此发生怎样的变化。李博士本打算去观察这变化但宇宙实在广大还有比方修利更不管常识此外还不讲人道的指挥官出现连舞台本身都渐渐被其破坏。



“十点钟方向敌舰突入”



“赶紧收拾了副炮就够了。”



“五点钟方向敌舰最大战速接近”



“解决它。”



拉德摩兹的命令简洁之极。如果他能最终得胜他说不定能成就一个类似“英雄不拘小节”之流的典故。但现在这只是粗放和不负责任的表现而已。



轻微但确实的震动摇晃着舰桥。一名航宙士官的声音空洞地响起。



“左舷损伤一艘敌舰以最大战速与本舰发生碰撞。”



“碰撞”



拉德摩兹用和年龄不符的冷眼瞪着侦查士官。视线中蕴含的过剩压迫力让士官战栗起来。而在天城伊德里斯用手掌拍了一下桌面。



“笑死人了。褚士朗这是打算转行当喜剧演员吗。他觉得黑太子号能被冲撞战术打垮吗。有意思那你就试试看。”



伊德里斯嘲笑着但周围看着他的视线中却似乎蕴含着不祥。



与此同时“晨曦女神”号的舰桥上褚士朗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弗雷德里克斯上校。”



“在。”



“真是对不住你。把舰艇当成弹头去撞黑太子号……”



亚历亚伯特绝对不会这样做吧。褚士朗好不容易将险些出口的话咽回去。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上校只是沉默地行了一礼。



天城周边区域以“黑太子”号为中心战火在扩大秩序也在渐渐崩溃。任何人都想象不出五分钟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伊德里斯发出比盛夏的沙漠还要干涸的笑声。



“褚士朗不可能突然得到天启摇身一变成为军事天才。这样一来就是亚历亚伯特留下的幕僚制定常识性的战术。常识能否战胜非常识这也颇有些看头。”



褚士朗的舰队拉德摩兹的“黑太子”号不管谁赢反正都是伊德里斯的敌人。双方上演一场死斗两败俱伤伊德里斯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按照电脑制定的策略去做就肯定能赢那就不用人来当指挥官了。”



正如米兰达所说。总而言之和为本该是己方的“黑太子”号的暴行而惊愕的天城军相比采用冲撞战术的褚士朗一方还在进行着相对像样的战斗。



“压制炮击别让黑太子号的副炮开火”



弗雷德里克斯上校的声音如此激烈。



“集中火力集中集中”



命令贯彻到各处甚至可称得上执拗。



“黑太子”号后方副炮群的能量防御壁被打破装甲被撕开终于有一门炮发生爆炸向四周散落或青或白的光。以此为源头破灭的光芒化为长蛇向左右延伸产下新的光之卵它们立即生长起来将周围的装甲剥下又横扫过炮台。



光的一部分侵入舰内与氧气结合化作灼热的气体在通道内奔流。恐怖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空间内充满了绯红的雾气。



“黑太子”号的乘员本来都是精锐的集合但拉德摩兹将炮门对准天城的的行径也极大地动摇了他们。一名正准备跳进舰载机的士兵被人询问。



“喂你准备去哪儿”



“我要去哪儿你少管闲事。”



“你想逃跑吧。”



“是又怎么样”



“这还算泰坦尼亚的军人吗有点廉耻”



被人训斥了的士兵面不改色。



“应该有点廉耻的是上边的大人物吧。”



“你说什么”



“我弟弟被分配在亚历亚伯特舰队中。我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这样继续留在黑太子号上生死且不论我们就都要变成听从拉德摩兹男爵的命令攻击天城的逆贼了。”



对方无话可说。确实如果继续盲从拉德摩兹攻击天城他们背上逆贼的污名简直是必然。



天城中有一千万以上的居民。其中还有对泰坦尼亚人来说神圣不可侵犯的藩王。而今竟然要朝那里攻击。



在有“黑太子”号如此战力的情况下说不定能暂时得到战术上的胜利。但即便如此拉德摩兹就能成为新任藩王吗那人既为人粗暴又没有人望而且还未成年。



泰坦尼亚已经完了。再要卷入其中就显得实在愚蠢。



三秒钟左右的时间里对方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他朝着已经启动了舰载机引擎的士兵大声说



“明白了。我和你一起走。”



“那就赶快我可没空等你超过五秒钟。”



一瞬间闪光和轰鸣同时炸开机械和人体消失在火焰中。没有命令的出击被视作脱逃由电荷粒子炮将其击落。



II



第四艘、第五艘无人舰撞上“黑太子”号喷发出炫目的爆炸光芒。凝视着屏幕的李博士自言自语着。



“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啊。”



“嗯怎么回事”



“黑太子号动弹不得。天城的舰队基本溃灭。亚历亚伯特公逝去AJ联合军也损失了三分之一。”



“真糟糕啊。”



米兰达摇头。



“交战双方同是泰坦尼亚的战斗根本就是丑态毕现。”



“正是如此米兰达 · 泰坦尼亚强过宇宙中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如今已经等于荡然无存。”



李博士用手抵住下巴表情作沉思状。



“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自相残杀。如果这状况是由某个人计划出的这人还真是个可怕的谋略家。”



“李博士这不就是你吗”



李博士笑着否定。



“这正是史上最严重的高估啊。亚历亚伯特公是正统派军事家的最高峰。哲力胥公是无与伦比的猛将。而方修利如果要夸他的话那就是临机应变的奇略家——不对这里用过去时显得奇怪了译者注提及故人要用过去时而用过去时说活人就不合适。这种情况中文语境下翻不出。这三人虽然各有各的因缘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给泰坦尼亚造成如此程度的伤害和损失。”



透过屏幕侵入船内的光芒造出仿佛古代黑白画面一样的光影。每一次明暗交替之间都有上千的生命消逝但事已至此海盗们也不会表达出如此伤感的意见。



在卡基米尔船长巧妙的操纵之下“正直老人二世”几乎毫发无伤地航行在广阔战场的角落。同时“黑太子”实在不讲理的勇猛搅乱两军就像是一群经过充分锻炼的猎犬中搅合进了一条狂犬。



“实在不想跟那种家伙打仗啊。”



米兰达耸了耸她那比轻率的男人更可靠的肩膀。



“不如说泰坦尼亚那帮人还真是可怜。要是海盗就二话不说逃了可军队就不能这么干。”



“给遗属的抚恤金数字得相当可观吧。”



有人对说出了麦弗迪说得出的话的麦弗迪投来质问。



“知道雪人吧麦弗迪”



“您也适可而止博士。这问题您之前不是问过了嘛。”



“很好。那它是怎么堆成的呢”



“那个就是先搓一个小雪团然后拿它在雪地上滚它就渐渐变大了。接下来它会变得无法让人随心所欲地控制最后朝着意外的方向任意滚下去。”



李博士指尖揉揉上眼皮。



“在这一年里宇宙中发生的种种事件和混乱就像堆雪人一样层层积累起来。有人制造了一个充满毒素和恶意的雪球然后在雪上滚动让它迅速壮大。”



“这个……总不会是方修利吧。”



“雪拉芬无论幸或不幸方修利只是制造了契机而已然后也仅是被卷入其中。他只是被某人密谋的计划所利用。”



李博士话语稍停像在总结心中所想又立即再次开口。



“此人心性坚忍一直在等待契机的降临。所以他立即就利用方修利发动了将泰坦尼亚引向灭亡的计划。”



众人老实地听博士讲课。



“哲力胥公死去四公爵之间的力量平衡被打破。本以为剩下的三位公爵会成三足鼎立之势但其中两位结成了坚固的同盟如此就是二对一。胜败走向在早期就被决定软着陆即将达成于是此人便抹杀了亚历亚伯特公让争斗恢复平衡状态。”



认真听讲的学生们一同愕然地凝视着李博士。至今想象的模糊画面迅速对焦。



“总算是锁定了犯人。但是动机方面还有无法理解之处……要得出最终结论只能亲眼去看了。”



米兰达用沙哑的声音质问。



“博士你难道说……”



一直在揉眼睛的手放下来。



“不说名字就不明白吗”



李博士扫视了他的“学生”一圈其中大概神经最粗的男子大声喊起来。



“都说到这地步那当然明白了就是藩王。藩王自己出于我们不知道的某种理由想毁掉泰坦尼亚。对吧博士”



“对。你及格了麦弗迪。”



“那一开始就别继任这个藩王得了”



“然后就唯唯诺诺地等着被肃清”



华伦科夫用他的大手摸着大脑袋像在确认一样地问。



“也就是说藩王要从顶层入手去让泰坦尼亚崩溃和通常的下克上相反”



“嗯简化地说就是这么个流程。”



帕杰斯提出他的不满。



“而且博士说的话实在不好懂。好不容易凭着力量和狡诈当上藩王维持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结果当上之后对这个位置失望了通俗地说就是这样吧。”



“那主动引退就好了嘛。”



这是雪拉芬的意见。



“就算亚术曼个人引退了泰坦尼亚依然存在。”



“这种事他放着别管不就得了。”



“你不明白啊米兰达。”



“是啊我不明白。藩王的心理也好博士的分析也好都有点理解不了。我们这帮人意外地都是正常人呢。”



李博士难得地带着疲惫的表情回答米兰达的话。



“确实如此。硬要说的话就是亚术曼不想作为泰坦尼亚藩王而是想作为他个人去支配整个宇宙。他一直在为此苦恼我现在是这么想的。”



首先对李博士的说明做出反应的不是米兰达而是麦弗迪。他灵巧地让鼻腔和口腔同时发出了声音。



“这种区别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实点大摇大摆往宝座上一坐就得了。亚术曼的苦恼在我看来只是小少爷的自我意识过剩。”



“是这么简单的事吗。正因为是藩王总觉得似乎会有某种更深刻的东西。”



“不麦弗迪的主张有他的道理。亚术曼的意识重度扭曲。如此表述的麦弗迪遣词造句不是堪称洗练吗”



“你这是夸奖人还是损人”



“只是客观地评价而已。”



李博士自嘲地笑笑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么我们差不多也该出门了。能不能赶上最后一幕还有点难说呢。”



“要塞炮全部开启炮击黑太子号。立即执行不得迟延。”



天城的总指挥室里伊德里斯下达了命令。士官们中间泛起一阵无声的喧嚣。



“没有藩王殿下的命令这样好吗”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伊、伊德里斯公……”



“打我不说第二遍。”



伊德里斯的目光令人无法正视。



“舰腹被打破了……”



“黑太子”号的侦察士官叫喊起来是在三分钟后。被天城的要塞炮直击就算是“黑太子”号的能量罩和装甲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连天城一方自己的几艘舰艇也一同在巨大的光柱下破坏四散那道光柱就这样刺进了“黑太子”号的舰腹。



“黑太子”号的舰腹已经在褚士朗军的连续撞击之下有所损伤。火龙在舰内穿梭蒸腾起浓郁的绯红血雾碳化的尸体重叠在一起。



在这惨状中拉德摩兹发觉周围四面八方都有枪口正指着他。二十多名表情僵硬的军官和士兵将他包围身上散发着饱含决心和敌意的气场。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能继续跟着您了。”



“你这混账你明白这是在跟谁讲话吧。”



“明白。拉德摩兹·泰坦尼亚您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请把枪放下。”



拉德摩兹眼底闪着森森寒光环视着造反者们。在他将手伸向腰间枪套的一瞬间那些死死盯着他动作的下级士官当中有一人沉默地扣下了扳机。



III



纤细的闪光像针一样穿过拉德摩兹的右手掌从手心直透手背。手两面有细小的血流喷出。拉德摩兹皱眉。点点殷红散落在指挥桌上。拉德摩兹连哼都不哼一声踹翻椅子站起身来。



“抓住他”



叫声响起的同时三名士官分别从前后猛扑向拉德摩兹。拉德摩兹发出痛苦和愤怒的咆哮。他左手将一人推开右脚朝另一人踹去。但他的奋战到此为止。第三名士官用热线枪的枪托砸中了拉德摩兹的后脑勺。



这一下简直毫不留情。拉德摩兹发出痛苦的呻吟单膝跪倒。他的右手想撑住身体但另一名士官一只脚压上全身重量踩上了他手背的伤口。



与此同时震动摇撼了舰桥。还没等报告传来一名士官叫道



“又撞上来了”



“位置呢”



“还是同一个地方吧。”



一众军官士兵面面相觑。敌人的意图很明显。用剑在同一个地方重复戳刺十次以上再厚的甲胄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已经无论如何都撑不住了。舰体下半部分会被炸飞。不沉战舰的神话结束了。”



士官们忍受着不断压上心头的挫败感。



“用手铐把拉德摩兹男爵拷上。然后紧急联络伊德里斯公。我们投降。这之后再说明情况。”



“向伊德里斯公不向藩王殿下吗”



“对。”



“可这样一来就不知藩王殿下会作何反应了。”



“笨蛋好好想想拉德摩兹男爵受领了藩王殿下的令旨结果就威逼胁迫天城。这根本就是叛逆之举。我们得先让伊德里斯公知道我们才是泰坦尼亚的忠臣请求他允许我们归顺。”



一分钟后伊德里斯收到报告。



“来自黑太子号的通讯说是有紧急要事。”



伊德里斯望着屏幕上映出的“黑太子”号。它濒临崩溃只勉强保持着威仪。



“拉德摩兹那家伙终于要到我面前来哭诉吗。好吧接过来。”



伊德里斯其实并不从容。他整整衣领准备舌战一番但在通讯屏幕中现身的不是他的弟弟。



“有事谨向伊德里斯公爵报告。下官是哥里恩德斯中校。”



伊德里斯把意外的情绪压下藏好重新摆出一副高傲的态度。



“拉德摩兹男爵怎么了”



“他已经被我等拘捕。”



“拘捕”



“尽管对阁下之弟失礼但我等无法再跟从拉德摩兹男爵。故在全员一致同意之下就此奋起。”



伊德里斯忍着笑。究竟这是怎样一种笑容他自己也不甚明白。



“很好做得不错。”



“您是否认可我等归顺”



“归顺是说”



伊德里斯故作沉着地反问。



“我等归顺于伊德里斯公爵阁下。”



“不是向藩王殿下吗”



“我等向伊德里斯阁下宣誓忠诚。万望阁下海量容我等归顺于您。”



伊德里斯脑海中有闪光交汇。



他该如何回答是或否。



如果答“是”大约会被批评“不经藩王允许”。如果否决则会让这些人失望“黑太子”号也不是不可能再被推到敌人一边。



决心已下。他已经无法忍受再去斟酌着藩王的意图汲汲营营。



“好吧。我接受诸卿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