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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厉害。”

  下了台,景钰然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出身书香世家,从小对琵琶情有独钟,虽然性子有些淡薄,但是对技艺却极为严苛,认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甚少有小辈能得她如此夸赞,兰心是第一个。

  她非但没有觉得兰心抢了她的风头,内心还有些感谢兰心帮了她的大忙。

  虽然出了这事儿她也不想的,但是确实是她的问题造成的演出事故。

  “谢谢您。”兰心给她鞠了一躬,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少。

  “也谢谢你帮了我的忙。”

  景钰然也微微躬身,两人相视一笑。

  景钰然甚至还主动拿出了二维码,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下了台的景轶然见此,抿了抿嘴,一声叹息。

  他的家人很喜欢她呢,可惜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好了,我们去练习室排一下明天的曲儿。”

  于大声招呼道。

  “心姐儿,周总的电话。”

  刚要跟着众人一起离开的兰心却突然顿住了步伐。

  “没事,你先接电话。”

  景钰然笑了笑,想起来小姑娘已经结婚的事实。

  “不好意思。”

  苏朝和景轶然却突然沉下了脸。

  周总,是谁?

  “喂?”

  “嗯,估计要很晚,小吴在,不用来接我。吃过了,吃的盒饭。”

  “嗯,你到家了看看阳阳,早点哄他睡觉。”

  “想吃烧鹅腿。”

  “噗嗤”一声,不知道谁笑了。

  兰心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还是继续说,“不是烤鸭,是烧鹅,就是广式那种。”

  “上次不是吃过么?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要多点酸梅酱。”

  “?外卖?不是?咱家那地儿外卖进得来?我怎么不知道?”

  兰心像是被逗乐了,咯咯直笑。

  “好,没有就算了。”

  “回家再说吧,人家等我彩排呢。”

  “好,小心开车。”

  兰心总共也没说到十句话,但是信息量却巨大。

  没看边上两个男人脸都彻底黑了么?

  这时候的他们,哪能联想到什么劳什子哥哥?

  这般对话只能让他们想到丈夫。

  又是看孩子又是回家再说又是咱家的,有些人心里都妒火中烧了。

  若不是顾及公众场合,怕是早就按耐不住质问出声了。

  失去了理智的人,都挺可怕的,这无关性别。

  等他们排练完,已经是深夜12点了,再次谢过几位愿意陪她磨合的老师,兰心也踏上了回家的车。

  苏朝和景轶然目送她离开,也上了各自的座驾。

  “姐,你喜欢她么?”回去的路上,景轶然问道。

  他住酒店,但是要送姐姐回住处。

  他们也都大了,家族人口众多,像周家那样一大家子住一起不现实。

  成年后就搬出来住了,逢年过节才回家团聚。

  “谁呀?”

  景钰然在看手机,听到弟弟的问话头都没抬。

  “兰心。”

  “哟,你都记得人姑娘的名字了啊?这可真难得。喜欢呀,咋了?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可惜人结婚生孩子了。”

  景钰然想逗一逗自己这个从小就显得有些淡薄的弟弟,却没想戳中了人家的心事。

  “嗯,结婚可以离婚,我可以当孩子的继父。”

  景轶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没头没脑的丢出这么一句话,可把他姐姐吓得不清。

  “喻...喻之,你可别吓你姐姐我啊?”

  弟弟的一句话,把景钰然吓得都有些结巴了。

  “我爱她。”

  是喜欢,不是爱。

  昂贵的纯黑色兰博基尼在深夜的道路上风驰电掣,景轶然手握着方向盘面沉如水,直视前方,眸中却是少有的认真。

  “那姑娘是哪家人啊?夫家是谁啊?”

  景钰然试探着问。

  “姐,别问了,人家看不上我。”

  景轶然自嘲一笑。

  这下轮到景钰然惊讶了,但是看着弟弟不悦的神色,也没敢多问什么。

  自己的弟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能被逼到甘愿去给人当继父也放不下,只能说明是爱惨了。

  情之一字,最是无解。

  她在翻兰心的朋友圈,刚好看到那张全家福,有些同情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但是又觉得有些意思。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个女人能让弟弟吃瘪。

  周岁岁那种不算,他们家从来都没把她当回事。

  只是,要是真成了,二婚还带娃,她老爹估计能气成高血压,要不她周末回家给弟弟探探口风?

  突然,她不小心点了下下滑,看到了兰心最新的朋友圈,她觉得,弟弟的道路很很长,也许,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只不过,她看着这个背景,怎么感觉有些熟悉?是她看错了吗?

  256.

  “家有你不管多晚回来都会留一盏等你的灯。”

  “家有你乖乖睡觉的儿子。”

  “还有某人深夜绕了大半个京城买的烧鹅,还有一碗面。”

  “感恩活着的每一天,晚安。”

  配图是她戴着手套,手里拿着一个油光发亮的烧鹅腿,烧鹅腿的对面,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胸膛。

  景钰然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弟弟,想到他还自己住酒店,就有些理解,他为什么想要撬人家老婆了,毕竟自己没有。

  苏朝当然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紧抿着唇,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发了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条信息。

  “平安回到了吗?”

  他下意识的拒绝承认,那是她的家。

  没有回复。

  距离她更新动态其实也才15分钟。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回他的信息?

  在一起看孩子吗?

  还是吃饱了,准备做一些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老忍不住去想,然后发散自己的思维,尤其是深夜,然后夜不能寐。

  幸运的是,苏导并不孤单,和他一起失眠的还有好几个人。

  好兄弟,就是要同甘共苦。

  兰心没有睡觉,吃饱了把碗筷丢给了工具人哥哥以后,她就上了楼,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儿子,她拿出从节目音乐总监那儿要来的曲谱,开始了练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她可太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了。

  天赋很重要,可是努力也很重要。

  这是一首她完全陌生的曲子,说非常有把握,那不可能。

  但是她不想错过这般的机会,所以才硬着头皮接下来。

  说实话,今天的琵琶独奏看起来担子巨大,实际上只是时间赶。

  真正有挑战的是明天。

  幸好当时给她装修房间的时候,还把琴房也一起做了最好的隔音处理,不然深夜弹奏,肯定会影响到家人的休息。

  夜很深了,当兰心真正认可到及格线水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临睡前看了眼苏朝的信息,她还是回了个,“到了,谢谢。”

  却没想到对方却是秒回,“你怎么还没睡?是有什么事吗?”

  “曲子还不熟,想多练习,晚安。”

  成年人的晚安-结束对话。

  苏朝没有在回复,而是看着那行字,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她已经算得上嫁入豪门了,生活富裕,衣食无忧。

  起码那天戴出来的镯子,没有点底蕴根本拿不出来,可是却依旧在为了自己的爱好、事业在努力。

  他还记得,那年校庆,周岁岁要表演,练到一半就不愿意练了,认为自己的水平足够应对这一切,然后就要拉着他一起遛出学校去玩,被他拒绝了。

  有些事他认为他已经忘记了,但是只是暂时遗忘。

  现在回想,周岁岁也不如他回忆中的那般美好,只不过是他们给她加了一层滤镜,那层滤镜叫-青春。

  都说青春无悔,但是他真的无悔吗?

  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他当时,为什么会肤浅的,仅仅凭借相貌,就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呢?

  盛严明也没有睡着,或者说,他失眠了2年了,整整2年,看过无数次心理医生,终于成为了失眠大军之一。

  纵然是天之骄子,也有求而不得的人,和梦寐以求的事。

  只不过,也许时间和生活。让他们可能会移情别恋。

  比如现在。

  倒贴上来的白月光成为了白米粒,而被拍死的蚊子血则成为了朱砂痣。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般戏剧化。

  第二日,《中华宝藏特别篇之国宝音乐会录制现场》, 仅仅只是五分钟的开场表演,却凝聚了无数人将近半个月的努力。

  恢弘大气的旋律,从法号破晓,鼓声响起,到琵琶开场,给每个乐器都留了独奏的时间。

  开头的鼓声像是凯旋而归的号角,琵琶声像是披甲昂扬的将士,飞舞万里的旌旗。笛子更像是市井中少男少女的日常生活,二胡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诗人,古筝则像唐代文人雅集的聚会,旋律一出,就像一幅幅宣传画,共同描绘出盛世大唐的景象。

  整首曲子下来,气势威严,大气磅礴,极具中国风的音乐,兰心在听着耳边的乐声,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是她想要的曲子,是她想要弹奏的曲子,如果说野心更大一些的话,她想要谱写出这样的曲子。

  不是改编,而是创造。

  创造出这样极其中国风的国乐,把这样的曲子带向世界。

  她会努力的。

  她愿意为此,付出努力。

  时效是一生。

  她看着录播器里神采奕奕的自己,目光逐渐清明,且坚定。

  所以忽略了,一旁苏朝看向她,那灼热的目光。

  257.苏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4.29

  他觉得此时如果他去量心率,怕是得有150.

  因为他现在甚至能在嘈杂的演播厅,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十分清楚,那是因为谁。

  于是还在摇摆不定的心,越发煎熬。

  “很厉害、”

  他还是忍不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

  她明显愣了愣,弯了弯嘴角,“谢谢。”

  “你以后,是要往这方面发展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像是一只蜗牛悄悄伸出了触角。

  这很不苏朝,但是却很符合当下的情境。

  “是的。”

  兰心看着舞台,神色认真且坚定。

  她爱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不同于前世那种当做玩意儿观赏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思想开放,艺人的地位比前世高太多。

  刚才不是她的演奏部分,她看了眼台下,原本以为会很紧张,实际上并没有。

  反而在看到观众的目光后,更令她心潮澎湃,整个人融入进乐曲中。

  她看到了一双双或沉醉、或欣赏的眼神,而非玩味、看轻、鄙夷的视线。

  或许这些目光并不全是因为她,但是她可以努力,让更多欣赏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不是因为身材、不是因为外貌,不是因为金钱。

  当然,这些也是她的一部分,本身并无好坏之分。

  但是她更想让人们去关注她苦练十来载的技艺本身。

  这甚至关系到,信仰。

  她无时无刻都想向她的母亲证明,妓女的女儿,不是只能继续卑贱的当个妓女的。

  我们只是生不逢时。

  是时代局限了我们。

  不知为何,她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凝视着眼前她向往的舞台,有些出神。

  “怎么了?怎么哭了?你欺负她了?”

  苏朝身旁出现了个今天不该出现的人。

  景轶然,因为今天已经没有他的录制了。

  至于为什么出现,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没有。”

  苏朝也注意到了,有些慌,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没事。”

  兰心擦了擦眼角,这才注意到自己红了眼眶。

  “这是哪儿?”节目还在录制,苏朝要监控全场,自然没办法同她闲聊。

  于是这样的美差就落到了景轶然头上。

  “青海,长江和黄河的源头,也被称为三江源。”

  景轶然也看向了大屏幕。

  “还有一条是什么江?”

  兰心突然好奇的看向他。

  习惯了万年被人注视的景影帝居然罕见的因为一个目光而红了脸。

  “澜沧江,国外也叫湄公河。”

  他微微别过眼,不敢去看她,不然他怕他真的忍不住。

  毕竟,他们是曾经最亲密的人。

  他看到她,总能想到一些旖旎的画面。

  他的手机里,甚至还保留着一些录像。

  这两年,他全靠这些录像支撑,解决自己的生理寻求。

  素的连他的经纪人都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怀疑对象首选就是苏朝。

  因为苏朝也开始这样。

  “离我们这儿远么?”

  兰心看着舞台vcr里的高原河流,突然心生向往。

  那是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就像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还有肆意生长着的植被与动物,那样的美好,生机勃勃。

  “坐飞机半天就到了。”

  景轶然看着她眸中向往的神采,突然就很心疼。

  他的乖宝,在成年以前,基本都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和天空。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陪着她,周游世界。

  “哦。”

  兰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打算一家人到时候过去看看。

  爸爸好像每年也可以休假来着,爷爷嘴上不说,其实也很想出去走走的。

  可怜的景轶然,还在满脑子幻想和他的乖宝去哪儿玩,兰心却只想和家人出行。

  “再见小姑娘。”

  “各位老师再见,一路平安。”

  兰心选择留下来观看录制,但是其他一起表演的大师显然都还有别的事,还特地过来同她打招呼再走,显然极为看重。

  “有机会在合作。”

  这显然不是一句客套话。

  兰心的水平有目共睹,更难得的是抗压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

  重点是,还年轻。

  技艺这碗饭,需要天赋,更需要时间的打磨。

  只有技巧,没有感情,很难谈得上艺术二字。

  等到录制结束,已经是深夜了,连续两晚拉着小吴加班,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让人家早点打车回去了,一会儿她自己开车回去。

  不然送她回家,在自己回去,到家也要2点了。

  太过辛苦。

  “你的助理呢?”

  苏朝看着她自己一个人走向停车场,皱了皱眉。

  “她家住的很远,送我回家再回去,就太晚了。”

  她笑了笑,手里还提着换下来的衣服,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258.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好不好?明天你在让人把车开走。”

  景轶然温声说道,他对天发誓,他只是担心她晚上开夜路,绝不是想知道她家住哪儿。

  “谢谢了,不过我家里这儿不算远,晚上车不多。我可以的。”

  兰心拒绝了。

  突然,她手机响了。

  夜色中,手机屏幕的光很耀眼,所以在兰心掏出手机的那一刻,身旁的两个男人都看到了来电人。

  没有名字,但“可移动的ATM”的备注更显得直白与搞笑。

  兰心当这两人的面儿接通了电话,却并没有称呼对面的人为哥哥。

  “喂。”

  “准备回去。”

  “是的,我让小吴回去了。”

  “不用呀~我自己开回去就行了。”

  “哎呀~”

  “那好吧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

  “没事儿你慢点开,我去门口等你。”

  没两句兰心就挂断了电话,周寻说他今晚加班,回家路过这儿,要顺便接她回家。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哥哥拙劣的谎言,无非是害怕她一个人开夜路有什么危险。

  虽然总有被人当小孩的成分在,但是他是她哥哥,在他面前她永远可以是妹妹。

  同样的话,周继深也和她说过。

  在他面前,她可以永远都是孩子。

  虽然这句话有些过度宠溺的成分,但是兰心却十分受用。

  这么想着,兰心也没理会身边两道灼热的目光,径直向大门走去。

  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两人,兰心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是还是没说话。

  路又不是她家的,凭什么不让别人走?

  好在不多时,周寻就开着新买的科尼塞克Agera抵达了中央台的大门口。

  还没等他下车,兰心就直接走了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那急切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不让两人看见周寻的真面目,却被误认为是急不可耐去见情郎...

  倒也是美妙的误会。

  两人看着她坐上那辆车的副驾驶,一遍系好安全带,一边和来人说说笑笑,手指都不自觉的收紧。

  “那是谁?”

  身后传来一道听不出喜怒的询问,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声音越是平静,就代表着,他心里越是愤怒。

  “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查?”

  景轶然心里此时不痛快极了,哪会有什么好脸色?

  “查了然后呢?在做个交易吗?”

  来人讥讽出声。

  “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你没有。”

  苏朝连头都没回,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

  因为就是从他开始的。

  云澈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只能沉默。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面,一直有一台亮着灯的宾利在看着这个方向,却连车都不敢下。

  盛严明几次想要下车,却又在打开车门时顿住。

  他以为他会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却在见面的那一刻,退缩了。

  他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更害怕她直接将他无视。

  那样的场面,他怕他承受不住。

  于是只能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车,开开心心得和那个人走了。

  他真的很害怕,他们会想两条线,短暂相交后,越来越远。

  不能见面的日子,私下没有联系的日子,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通过她几个社交平台上的动态,去猜测她做了什么,在哪里,开心与否。

  用陆相燃的话说就是,像个粉丝。

  甚至,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都悄无声息,像是人间蒸发。

  连工作室都只是发了一些以往的视频,和节目的宣传。

  那种感觉,让几人既心酸又无力。

  更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真的是陌生人了,就像是两个世界。

  因为他们连那句“你在做什么?”都无法问出口。

  要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