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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2 / 2)


  这天,同屋的彩鹊借故让青芷帮自己送个帕子去给大小姐那里的司琴,青芷依言去了,却没见到司琴,反被看门的婆子奚落一番,心情郁郁,埋头便往回走。正与恰从拐角处拐出来的墨莲撞在了一起。

  不但撞掉了刘妈妈让她拿的袄子,更弄脏了她新裁的裙子。

  依着墨莲的性子,断不会轻易罢休。正待发作,又想起青芷是云姨娘身边正用得着的人,加上对方连连道歉,只得啐了一口,放过了她。

  待到拾起袄子,才发现这袄子竟被划破了个洞,隐约露出了白花花的内里。墨莲撇撇嘴,心想这可得怪青芷,可不是自己的不是。便随意将袄子团了团,想将破洞处掩住。这动作令那破洞被扯得大了些,也让里面填充的东西彻底暴露在墨莲眼前。

  这、这竟然是——

  墨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竟然是芦花絮!

  刘妈妈冬天的袄子里,填充的竟然不是棉絮,而是芦花絮!

  这怎么可能!

  刘妈妈可是二小姐的奶娘,又是云姨娘的同乡,一手将徐锦瑟带到十岁,在阖府都极有脸面。当日她被儿子接回家奉养,夫人并云姨娘都封了厚厚的赏。

  这些年偶有人谈及刘妈妈,言谈之间也都颇为羡慕,说她在乡间置办了几间大屋,儿子又争气,指不定真能考个秀才出来——那刘妈妈一家,可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对,刘妈妈的儿子,打小儿读书便好,早些年便在夫人恩典下脱了籍。听说,这还是云姨娘念在她奶大了二小姐的份儿上,特特去求了夫人的。

  这样的刘妈妈,她的袄子里,怎么会填了芦花絮?这东西可是半点都不保暖的。无论怎么看,刘妈妈都不像会缺钱的样子,如何会这样?

  墨莲下意识地觉察,自己的机会来了。索性寻了一处,将这袄子的破洞细细缝上,再三查看都觉看不出来,这才给刘妈妈送了去。

  有了这一出,再看刘妈妈行事,便觉有些鬼祟之嫌。墨莲时时留心,几天下来,倒真叫她发现了件事儿。

  “奴婢发现,昨儿入夜,刘妈妈与二门上的孙婆子一同吃酒。灌醉了孙婆子后,她便拿了钥匙,从二门出了去。大门上的人倒像是早就和她约好,一见她就放了出去,只不知道是去作甚。她手上拿着个不大的包裹,奴婢寻思着,倒像是些财物。”

  徐锦瑟房里,墨莲添油加醋的描述着昨日的见闻,“小姐让奴婢帮衬刘妈妈,这是小姐对奴婢的信任,奴婢自是尽心尽责。昨儿晚上变天,抱厦又惯有些阴冷,奴婢便寻思着这些时日给刘妈妈置办的都是夏日衣物,刘妈妈又上了年纪,该送床薄被给她才好。因是小姐的吩咐,奴婢心中惦记着,便一刻都等不得,当下便抱了薄被前去,不想就看到这么一出。”墨莲给刘妈妈上着眼药,还不忘为自己表功,“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出了二门,奴婢又怎能当没看到,便跟了出去。”

  听到此处,徐锦瑟微微颔首。墨莲便说得更起劲儿了,“刘妈妈是小姐的奶娘,这心自然是向着小姐的,只这几年间,刘妈妈回乡养老,许是家里出什么变故,急需用钱?只可惜奴婢只看到她出了大门,去了何处却不知晓了。”

  “还是墨莲你机敏。”徐锦瑟顺势道。

  “奴婢知道小姐心善,刘妈妈有何难处,若是直说了,小姐也必定帮衬。她这般避人耳目,也不知是要作甚。她才回府几天,便是要送东西出去,也无甚可送,想是拿了府里什么。小姐这房里摆的、用的,可都是好东西,可不能叫她这么糟蹋。荷香,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看这房里少了什么没有。”

  墨莲越说越起劲,恨不能立时动手核对。便是东西没少,她也自有办法让它“少”了去,竟是当下便想做实了刘妈妈偷盗财务的名头。

  荷香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徐锦瑟。

  徐锦瑟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墨莲不甘心,还要再谈,却听徐锦瑟道:“刘妈妈毕竟是我的奶娘,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却是不想揣测什么的。”

  又道:“墨莲你细心做事,也是当赏。”

  便将妆匣中一个厚银镯子赏了她。

  墨莲接了赏,却并不甘心,心中暗暗决定,下次必要切切实实地抓住刘妈妈的把柄,叫这老货再翻不得身!

  看着墨莲退下的方向,徐锦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她还真是要谢谢墨莲。

  看来,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这便是那初初露出的端倪了。

  第18章 姨母

  陈夫人来访的那天,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却又未下雨。潮湿闷热的气息让周围变得像个黏腻的蒸笼,便连看门的婆子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徐锦瑟进入正院的时候,正看到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在丫鬟引领下,不疾不徐的迈入正房。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公子,想来便是陈家嫡出的二公子了。

  待进入正房,就见徐锦华早是到了,正站在魏氏身边,与那贵妇说话儿。见徐锦瑟进来,便指了她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俱都掩嘴笑了起来。

  徐锦瑟看到那陈夫人宽额头、尖下巴,双眼微微上挑,一瞥之间顾盼风流,竟有种妩媚之气,与雍容大度的魏氏截然不同。

  徐锦瑟不由在心中感慨,听闻这位陈夫人与魏氏并非一母所生,看来所言非虚啊。

  “这边是同你一日出生的锦瑟吗?我瞧着,倒是分外可人,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呢。”陈夫人挑着眼皮看向徐锦瑟,朝她招了招手,“来,快来我身边,教我好好看看。”

  徐锦瑟上前,见过礼,便被陈夫人拉了手,好一番打量。

  便听陈夫人轻笑道:“妹妹好生福气,这一个二个女儿都这般标致。锦华也便罢了,毕竟是嫡出,气质、规矩半点不错的,就连这锦瑟呀——”

  陈夫人说着,手上微微使力,拉了徐锦瑟到身边,“这锦瑟看起来也半点不比锦华差呢。果然是妹妹教养得好,连庶女都这般出色,这一点儿上我可不如妹妹了。不过,谁让云姨娘对妹妹有救命之恩呢?这可不能当做是一般的姨娘看待呢。”

  陈夫人这么说着,眼睛却直视着魏氏,想是在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魏氏只微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姐姐所言甚是。”

  见她没反应,陈夫人并不罢休,继续道:“说来我与湘君也多年未见了,听闻她父亲捐了个小官,如今已是进了仕途呢。若是将来能够高升,想来对姐夫也是一助力。”

  “姐姐这话便错了。”魏氏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姨娘便是姨娘,云姨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与老爷自当厚待于她,与她父亲何干!且姐姐此来,于公,是为陈大人拜访同侪,于私,是为了见我这亲妹妹。姐姐不问我家老爷身体是否康健、不问我这妹妹是否如意,却是先问了一姨娘如何!同为安平侯府所出的小姐,纵然出嫁从夫,姐姐也当谨记自己的出身才是。”

  魏氏这话分明在说,徐夫人庶女出身,嫁了平民子弟便忘了自己安平侯府小姐的身份,即使是庶出,也不该这样没规矩。你一个姨太太,来妹妹家拜访,指明要见一个姨娘,纵是你不怕失了身份,我还怕失了体统呢。

  徐锦瑟在一旁听着,险些笑了出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嫡母挤兑起人来,竟如此犀利。

  陈夫人气得脸都险些歪了,握着徐锦瑟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徐锦瑟微微一挣,从她手中脱出,陈夫人这才意识到失态,硬生生扯了个僵硬的笑容出来,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啊。”还是一样那么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的假惺惺姿态。

  当年她便最讨厌的便是魏氏这副模样,没想到多年未见,当真是分毫未变!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出嫁从夫,徐丘松不过是个八品县丞,却在她面前摆什么安平侯府嫡女的姿态!

  如此想着,陈夫人开口便道:“说起来,我们姐妹也多年未见了。也怪我家老爷,蒙圣上器重,多年来在各处奔波,总是居无定所。倒不如妹夫,专心一地经营,多有建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