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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e·Album 1968(1 / 2)



前奏开始的瞬间,进就感觉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背后一阵颤抖。



杉冈进连忙把音量调大。会打开收音机纯粹是因为偶然。他本身只是想在静悄悄的冬夜里,找点声音罢了。



这里介绍的是下个月即将发售的甲壳虫乐队的新专辑,开始时,播音员这样的说明,根本就没有进入看着漫画的进的耳朵里。



就连甲壳虫这个名字他都没听进去。什么眼泪啊,爱呀这种听起来就甜腻腻的歌曲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自从约翰·列侬传出跟日本女性在交往的话题之后,他们的受欢迎程度也大不如前了。进眼中对他们的印象也就是,在一部分女性团体中很受欢迎这种程度而已。



出生至今的十六年里,不管是rock n’ roll还是其他的音乐,他都不怎么感兴趣。



直到刚才。



现在正在播放的歌曲是“birthday”。强劲的吉他和架子鼓,又被宛如在嘶喊一样的主唱给盖了过去。不停重复着birthday这个单词。歌词的内容大概跟生日有关吧。更多的内容进就听不出来了。听着歌的他就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手脚都情不自禁的在地板上拍打着节拍。咚咚,咚咚。



突然,房间的门和墙壁都传来了震动。



“进,你太吵了”



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了哥哥浩太的声音。如果就这么无视他的话,很可能会冲到自己的屋子里来打扰到自己听音乐。没有办法他只好带上了耳机,在他把耳机插入便携式收音机里头的瞬间。整个房间都在回响着的“birthday”就只存在于进的耳朵里了。



他以前觉得甲壳虫乐队就只是一帮天真的家伙唱着乐天的音乐而已。但是没想到,他们的也有这种阴暗悲伤风格的音乐。这音乐宛如就像是在说着现在的自己一样。



除了“birthday”以外他又听了“Ob-la-di, Ob-la-da”“Back in the USSR”“Honey Pie”“Dear Prudence”等等好几首。这些都被收录在了最新的专辑里头,在英国那边发售了。



三十分钟的节目结束之后,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感觉兴奋的停不下来的进走出了房间。走过厨房的时候。哥哥浩太正站在那里倒水。穿着跟往常一样 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青色的背心。手上拿着的杯子里,像是速溶咖啡一样的液体正在冒着热气。



像是广告里头的模特一样交叉着双脚的站姿虽然很让人讨厌,不过因为个子高,双腿也很修长的原因,看起来非常适合他。身上披着祖父给他的棉服,比起带着黑框眼镜的自己不知道要帅上多少。而且他脑袋还很聪明。在有名私立大学的附属高中上三年级,成绩也很优秀,已经被内定,等到春天就会升入法学部。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听甲壳虫的歌的”



“…很久以前”



进说了谎。自己三十分钟前才开始听的这种话他根本说不出口。嗯~,浩太只是哼了一声。



“比起甲壳虫,现代爵士要更好一些哦。摇滚现在已经完全被商业化了,但是爵士乐的话还有不少人敢挑战权威。你去听一听就知道了。虽然现在还只是黑人的音乐”



进依旧保持沉默,走到玄关穿上鞋出去了。这里是三楼,公寓的最高层。正下方的一楼和二楼住的也是进他们一家。十年前发生火灾之后,跟着修缮一起顺便就把建筑物扩建了。那之后房间都变宽敞了。



以前三楼是祖父母两人住的房间,但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上下楼越来越辛苦的两人就搬到一楼去了。现在是他们两个孩子住在三楼。父母双亲则是住在两人的楼下。吃饭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去一楼。



迈着重重的脚步下到一楼。楼梯的部分还保持着这栋建筑物四十年前建成时候的样子没有变。说什么现代爵士,进嘴里还在嘟哝着。哥哥那家伙,明明去年还是西乡辉彦的铁粉,嘴里唱的歌也总是“星之弗朗明哥”。就这样还说什么权威啥的。真是受不了。



刚从建筑物里头走出来,进就被寒冬的夜风吹的浑身发抖。想要到外面走走的想法立马就消散了,他靠在了建筑物的门上。满是乌云的天空中,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再过一周就是圣诞节了。不走运的一九六八年终于要结束了。不对,至少今天遇到了甲壳虫乐队这件事情,还是很走运的。



跟着身体一起,头脑也冷却了下来。让他觉得生气的原因不是哥哥。而是在那个情况下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的自己。



想说的话总是会堵在喉咙说不出来。十年前,公寓那场火灾之后变得尤其严重。火灾是因为进玩火造成的。如果那个时候没处理好的话,可能整栋建筑物都会被烧掉,也会有人因此而丧生。



为什么要做这样事情呢,警察这么询问进的时候,他只是一味的沉默着。实际上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擦着火柴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但是除了觉得有意思以外,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之后进就发誓,一生都不会再碰火柴和打火机了,这十年间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后来他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一些反省的话才对。



警察也因为他什么都不说的原因。都觉得进是个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孩子,一旦想到了,就会做出一些很不得了的事情。他觉得,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大人是这么看他的。



一个没什么长出的古怪高中生,这就是进目前的人生。



一楼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渐渐出现,是进的祖母。或许是刚刚才在缝什么东西的原因,戴着的老花镜有些被拉了下去。祖母的两眼一直注视着自己这边。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寒风中呼出了白色的雾气。



“外公呢?”



没有办法进只好询问道



“….已经,睡觉了”



祖母小声的回答。



“进,不觉得冷么”



“有点”



祖母扭头走回房间里头,过了一会又回来的时候。她从窗户递出来一条深红色的围巾。外面虽然很暗,但进还是清楚的看到祖母手腕上的皱纹。谢谢,进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围巾。



最近越来越能感受到祖母已经老了。背变得开始弯曲,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以前清楚。十年前火灾的时候,把浩太救出来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一样。不免觉得有些心痛。



进在家族里头就跟祖母感觉最亲近。别人都说,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简直都一模一样。



祖母对外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今天为什么这么晚还站在那里呢,换做其他人的话肯定会这么问他,但是祖母没有。如果是祖母的话,应该能够理解他把。



“婆婆”



或许是一直被收在衣橱里头的原因,缠到脖子上的围巾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的味道。



“我,有喜欢的东西了”



“是件好事呢”



八重马上就这么回答了。感觉就像是背后被人推了一把一样。甲壳虫的新专辑下个月就要发售了,但是自己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刚才听过的曲子现在马上就想再听一遍。



英国那边早就已经发售了,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入手就好了。一定有什么方法。



进就读在都立高中,上学需要坐东横线两站。第二天的去了学校的进满脑子都是甲壳虫乐队的新专辑的事情。幸运的是,在教室中几乎不会有人来找他搭话,进可以专心思考自己的事情。



(东京有很多甲壳虫乐队的狂热粉丝)



大家肯定都想早点听到新专辑,或许就有人通过某种渠道入手了也说不定。



“杉冈呦”



背后突然就被人拍了一下,进感觉整个人都要飞出去了一样。怯怯的转过身去,一个剃着莫西干头型的高个男生站在那里,露出门牙冲着他笑。话虽这么说,他的门牙也就只剩下一颗还在那里。从缺了牙齿的缝隙中传来稀释剂和烟草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强烈臭气。这个人是班上其他人都很害怕的不良学生。(日本曾经有在年轻人中流行过把油漆稀释剂当毒品吸的事情,因为比起觉醒剂价格要低的多,而且很好入手,参与的人数相当多)



听说它他还跟涉谷的不良团伙有关联,门牙据说是在跟别人斗殴的时候被打掉的,但也有传言说是在吸稀释剂的时候被溶掉的。不过没有人敢去问他这些。



“下一个,到你了”



用吓人的声音小声说着。现在正在上的是古文的课。听他这么一说,进才注意到自己前面的女生站了起来开始朗读课文。



“…多谢”



冒着冷汗的进向他道谢。



“小事。不过要注意哦,杉冈君”



这个学生会直接称呼姓名的人只有进一个人。周围的学生都把头扭到一旁去躲开了视线。



进会被班上的不良视为同伴,并且被其他学生保持距离这件事情的原因,还要从十月份那次停学说起。



起因是国际反战日在新宿发生的骚乱事件。带着头盔的全学联(全日本学生自治会总联合)的学生跟全副武装的机动队发生冲突,陷入了大混乱当中。而在那天偶然翘课去新宿看电影的进也被警察抓去辅导。虽然马上就被释放,但学校还是给了他停学一周的处分。



事情到这里其实也还没什么,但是后来又有知道进过去的人把这件事情跟十年前的那场火灾给联系到了一起。停学结束后一回到学校,就有传言说进在新宿扔燃烧瓶。还说最喜欢玩火的杉冈进,是个不光烧了自己家还要烧了机动队员的危险人物。



从那之后,就有把进误以为是狂热的活动家的高年级学生,邀请他去参加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简直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事情了。



(果然,只有去找甲壳虫乐队的粉丝咨询这个办法了)



朗读完课文之后,进陷入了沉思。自己认识的人里头就有这么一个狂热的粉丝。但自己实在是不想去跟那个人见面,不过如果是通过别人间接交流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自己正好也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抓到那个合适的人选,是放学之后的事。



在楼梯口被他抓到的,是正放学准备回家的学生中一个剃着板寸的男生。



“直也”



进上去向他搭话。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那个男生停下了脚步。他那苍白消瘦瘦脸和泛着青光的寸头让看的人都感受到了绝望。会打扮成这样当然不是他本人的兴趣,只是因为他父亲的教育方针,高中毕业之前都禁止打扮,而他也没有办法反抗。



“呀,哦…….小进”



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佐藤直也跟进是从小到大的玩伴。直到现在也面对进的时候也还在用以前的称呼。(他这里实际上是取‘进’日语发音‘すすむ’的最后一个音,称呼他为穆酱)



佐藤家以前也住在代官山的公寓,十年前他们搬到了这所高中附近佑天寺的一间独栋的房子。直也的成绩是中等水平,两人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是所处的班级不同。



“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有时间么?”



“诶?当,当然。小进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直也说着轻轻地点了几下头。两人并排走着出了校门。直也一路上不停的侧头观察进的表情。



尽管四人兄弟中最小的他本身就有些胆小,不过直也会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还要别的原因。新宿发生的那件让进被抓去辅导,还受了停学处分的事件,起因就是因为他。



那天,向进提议下午翘课去看电影的人就是直也。新宿正在上映的西部剧电影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去看,但是他一个人又不敢去。



进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新宿那里还聚集了很多平行恶劣的疯癫族(1967年左右开始出现在新宿车站附近的静坐的年轻人,打扮一般是长发+喇叭裤+太阳镜),而且听说还有国际反战队,为了反对政府为越南战争提供支持而举行大规模的抗议集会。



不过话虽如此,进也不想去上下午的课,总想去干点别的什么事情。



而且就算新宿街上充满了不安稳的气氛,那跟只是从那边路过的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他们出了电影之后马上就明白了,就算自己跟这些都没有关系也不能待在这里。



车站周围停了不少消防车,空气中还弥漫着机动队发射的催泪弹的烟雾。而且,因为跟抗议队起冲突的关系,山手线已经停止运行了。为了躲避抗议队和机动队,无奈进两人只能往代代木那边跑。



“小进,这是什么啊”



在新宿御苑附近,直也捡到了那个奇怪的酒瓶。进打开瓶盖闻了一下。酒瓶里头装满了发出奇怪臭味的液体。可以肯定不是酒,应该是汽油——没准,这就是那个叫燃烧瓶的东西。当然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



就在两人环视四周,琢磨要怎么处理这个东西的时候。正好跟对面马路上穿着制服的警官对上了眼。



(糟了)



直也想都没想扭头就跑,在小路里全力奔跑的直也最后成功逃掉了。但是他身后,手上拿着游行队武器的进被警察留下了。



进无论是对警察,老师还是家人,都没有提及儿时玩伴的名字。对进来说,那种情况下直也丢下自己逃跑也是情有可原,没办法的事情,就算自己说出直也的名字,也只是徒增被大人训斥和遭受处罚的人而已。



不过,那之后直也就一直觉得自己欠进一个人情。他一直想要还这个人情。



“那个,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进,但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入手日本还没有发售的唱片”



听完进的话之后,直也用跟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说道。两人并排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就算把从小摊买来的烤红薯分了一半给他,直也的紧张也没有要解除的样子。



“我不是想问你”



进想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怎么都说不出来。他像是要把堵在喉咙的什么东西吹出去一样,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厚子,我想让你帮忙去问问她”(这里的厚子也用了昵称)



原来是这样,直也点了点头。厚子——直也的表姐,上野厚子,她现在是借住在佐藤家的女大学生。比进要大三岁,直也他们还住在代官山公寓的时候开始,每逢暑假就会住到佐藤家里来玩。跟进和浩太都是青梅竹马一样的关系。



而且她同时也是个连甲壳虫乐队日本公演都去现场观看了的超级狂热粉丝。听说还加入了粉丝俱乐部。如果是她的话,对于新发售的专辑肯定知道些什么消息。



“我知道了。小事一桩,今晚就去问她…那个,我是不是不要提到小进的名字会比较好”



进皱起了眉头咬了一口烤红薯。纠结了半天最后他摇了摇头。



“无所谓”



没必要注意到那种程度。光是自己不用直接去问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烤地瓜,看起来很好吃呢”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两人同时抬起了头。留着黑色长发,牛仔裤和毛衣打扮,上身还套着一件格子大衣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让人联想到绘本上的狸猫的圆脸和大大的黑眼睛。这个人正是两人刚才谈话中出现的,厚子。



胸部和臀部的衣服都有些被撑开了的丰满身材。两人都不经意的就别开了视线。



“你们俩还是跟以前一样关系很好呢。进,好久不见”



进把低下的头埋的更深了。因为这突然的惊吓,他感觉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平常的话厚子根本不会来车站的这一边,现在两人的脑袋几乎都要要贴到一起了。



“烤红薯的小摊,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正好肚子饿了,我也想去买点来吃”



咕,正在张望着寻找小摊的厚子肚子中传来了豪迈的声响。她本人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害羞的样子。贪吃鬼一旦看到了烤红薯,脑子里就已经不会去想在意这些事情了。



“这个,请用”



进把还在冒着热气的烤红薯递了出去。虽然进是打算全部给她的,但是厚子却用手拨起头发,弯腰低头咬了下去。进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颤抖。



厚子是进的初恋对象。然后也是两个月前,拒绝了进告白的人。



十月底,因为停学处分,进被关在在公寓里头发呆,厚子就一个人去看望他。而且作为给兄弟两人的礼物,还带上了自己做的大号芝士蛋糕。那还是她第一次那么正式的去拜访进。



两人面对面坐着,嘴里塞满了甜甜的芝士蛋糕,长年积攒着的爱恋之情从喉咙的深处涌现出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低下头说出了,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请跟我交往。厚子则是被吓了一跳呆住了的样子吞下了口中蛋糕块,放下叉子后她挺直身子。



“我现在,已经有了正在交往的人”



进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还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吧,说出了那样的场面话之后,两人之间的谈话就结束了,当然两人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进从那之后就尽量跟厚子保持距离。



“呐,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跟我有关的事情啊?”



厚子歪着头从旁边看向两人。一瞬,进和直也两人对视了一眼。既然都已经在这里遇到了,要是还通过直也来向厚子询问就太奇怪了。



没有办法进只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昨晚从收音机里听到了甲壳虫的新歌,所以现在在找收录了新歌的唱片——听了之后,厚子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光辉。要是自己告白的时候她也是这个表情就好了,进的内心这么想着。



“我没有能直接收听那个节目。不过……从朋友拿到了录音。不过真好呢,好羡慕你啊”



进紧绷的表情渐渐放送了下来。他甚至产生了自己被表扬了的错觉。



“那个新专辑,好像现在连题名都还不知道。音乐杂志上面也没有相关的情报。但是,英国已经发售了,在经营进口商品的店里头好像就有卖的,昨天见到的一个甲壳虫乐队的粉丝是这么说的。我马上就联系再确认一下”



“…谢谢”



“嗯。居然身边这么近的地方甲壳虫乐队的粉丝增加了,真的很高兴呢”



正好这个时候车站路口那边卖烤红薯的小摊又回来了,厚子马上就向摊子那边跑了过去。



空气中依然隐隐飘着厚子的气味。进把带着厚子齿痕的烤红薯放到了嘴里。



“厚子,很热心呢”



进没思考就喃喃的说道。这份热情只是因为喜欢甲壳虫的同志增加了而已。不过或许,她对自己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兴趣也说不定。虽然那个时候她说已经有恋人了,但又能保证两人以后也会顺利下去。



“也是,毕竟是恋人的弟弟么”



坐在旁边的直也这么说道。在路口抱着装有烤红薯袋子的厚子正在用力的向两人挥手。进也同样挥手回应之后,她就快步的向铁路道口那边跑去了。原来如此,因为是弟弟啊。恋人的。那样的话就多少能理解——不对不对,等等。



恋人的弟弟?



“那个,你是什么意思?”



“诶?”



直也瞪大了双眼。



“跟厚子在交往的,是浩太吧,小进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的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好想死。



在代官山公寓里头自己那个昏暗的小屋里,进像是被打倒了一样一动不动。虽然之前就一直觉得今年很倒霉,但他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低落过。



从直也那里得知,两人是从春天的时候开始交往的。厚子来东京上大学的同时,浩太告白了。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兄弟俩连告白时候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厚子很开心的接受了,她还把这些事情都跟佐藤家的兄弟们详细说了。



但是,据说两人商议之后,两人决定在成年之前保持有节制的关系。所以现在两人之间没有那么频繁的来往。面对厚子那样的美人真亏他能保持理性,浩太可真是个绅士,佐藤家的兄弟们都这么赞赏他呢。



“我们还以为进你肯定知道”



直也这样说着跟他道歉。



“所以,在听说你跟厚子告白的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太厉害了。因为不管怎么想都毫无机会,这样还要去挑战,进真是个强大的人”



被人说是不管怎么想都毫无机会这点,进还真是被打击到了。这么说起来,哥哥跟厚子写信还有通电话的频率确实比以前要频繁了不少。但是因为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也就没多想。



对于进是怎么看待厚子的,哥哥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两人开始交往的时候他才会瞒着进。而进却对哥哥的心情浑然不知,而且还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知道。



“可恶…好想死!”



从嘴里吐出了不连贯的只言片语,进猛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管心情如何,只要从嘴里说出来,心情就能稍微冷静一下来。当然,现在他还不能去死。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先听到甲壳虫乐队的新歌才行。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肚子叫了起来。就算心情低落到谷底,肚子也还是会饿。



刚才饭做好的时候妈妈就来叫了他好几次。进穿上鞋子向一楼走去。



今晚的菜单是寿喜烧。在吃不下肉料理的父亲面前放着装有炖鱼的盘子。进做到大餐桌前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进无言的坐在那里搅拌着生鸡蛋。哥哥浩太正坐在他旁边说个不停。



“是爸爸脑袋太顽固了。就算是现在的学生,也不会一开始就选择使用武力。因为当局率先出动机动队武力收押学生,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年轻的家伙马上就会这么书说。会参加学生运动的家伙说到底也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不管开始是什么样子,到最后都会变成想要用暴力革命来支配日本的结果”



拿着啤酒杯的父亲马上就说出了这样的反驳。脖子附近都已经被酒精染成了红色。经营着小公司的父亲,经常跟客户一起在外面吃饭。或许是因为长年过着这样生活的关系,最近他身体明显发福了很多。头发也已经所剩不多了,但本人坚持一定要扎成武士辫的样子,相比之下,跟没怎么变化的母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战败之后日本就一直被美国支配着。结果才会像这样,明明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越南战争,也要出兵协的状况。就像是在父亲那个时代也没有人会觉得美军出兵北朝是正义的吧”



“所以说你也还是个孩子啊。在战争中期待正义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你爸爸这一代可是清楚的很。美国不是正义的,那么北越南就是正义的?中国和苏联会去帮北越南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最近,吃饭的时候父亲经常跟哥哥争论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哥哥提出一个话题,然后两人经历一番争论之后,又像是平行线一样毫无结果的结束。在进眼里,两人都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就像是在谈论网球的话题一样,很平常的在交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