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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隐馆厄介,拒绝了(2 / 2)


好沉重的期待。



还有,拿自己的名字做为第一人称的今日子小姐真让我受不了。



「给个小提示的话……我已经活用了一次那项特权呢。好了,请你把答案说出来吧,我最爱的厄介先生。」



「我最爱的厄介先生究竟是……啊,有了,我明白了,是电话对吧——是我在电话里向围井小姐报告调查结果时衍生出来的谈话。」



「正是如此。真不愧是厄介先生,真的比较厉害呢!」



是跟什么比。



严格说来,我也把当时的通话内容告诉深夜前来我住处拜访的今日子小姐了——换句话说,她口中「已经活用了一次」的,应该就是是围井小姐那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委托她」的发言。



因此,虽然对于这项「新增情报」有点在意,可惜当时(讨厌我)的今日子小姐实在太困了——这么一想,写在我胸膛上的这篇文章,或许就像深夜写下的情书。



所以内容才会那么肉麻。



「可是,我和她的对话内容有什么问题吗?除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委托今日子小姐』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吗……」



「不是细节,而是主题。『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就要让你破灭』的宣言——你难道不会有点在意吗?」



问我在不在意的话,这根本已经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了。因为我可是边发抖边为这句话烦恼了六个小时。



「我并不是不能明白围井小姐求婚被拒、忿忿不平的反应——但是对她居然不能理解心地善良的厄介先生是有多么用心良苦,真的只能用遗憾二字来形容。」



今日子小姐才是心地善良。而我的用心良苦才是令人遗憾。



「然而,只因为这样就嚷嚷着要让一个人破灭,不管怎么想,反应都太大了吧。完全不像是一名成熟女性该有的举动——厄介先生会抱持『如果是理智的、冷静的、公平的、实事求是的她,或许能理解我的心情』的这种想法,其实应该也没有太脱离现实。」



可是「昨天的今日子小姐」却一口咬定这是「男性特有的妄想」……算了,这点就别告诉她了。



不过,我现在倒认为关于这点,或许低潮模式的今日子小姐才是对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我对此深感反省。但是现在处于超高潮模式的今日子小姐所说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反应太大。



这件事就连「昨天的今日子小姐」也有同感。



就算我冒冒失失地闯进她的私领域里,也犯不着让我破灭——生气是必然的,但「要让一个人破灭」可不是必然的反应。



既然如此,「今天的今日子小姐」又会怎么解释围井小姐那有些过于歇斯底里的反应呢?



「一开始,我以为是她自视甚高,还不习惯被甩所致,但是这样的女性形象与她宣称『交往过的男人全都遭逢破灭』应有的感觉并不一致。不断反复失败,担心自己是否终其一生都无法谈上一场正常恋爱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应该更低一点——就算求婚被拒,应该也会自虐地认为『果不其然』,或是认为『虽然被对方甩了,但是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害心仪之人遭逢破灭』才对。」



「嗯……」



虽然真的到这种地步也有点太过于投入角色,但是换个角度来看,这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反应——很符合「受到诅咒的人生」这种「角色」。



但是,实际的反应却正好相反。



再怎么说,我也是她求婚的对象,她却扬言让我要破灭——看似是为了符合「角色」人格特质,但实际上的行动却是大大偏离角色设定,说是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因此,先把围井都市子小姐因为跩上天,才会出现歇斯底里的反应这样的假设搁一边,继续思想实验吧。」



跩上天?这种形容词即使在今日子小姐十七岁的时候,也已经没什么人会说了吧?



「并不是因为被厄介先生伤害才失去理智——而是因为被戳到心中的旧伤才会失去理智,这样想如何?」



「被戳到——旧伤?」



「因为被你拒绝,所以被戳到——过去的旧伤。」



「……」



「因为你揭开了她过去的伤疤——戳到旧伤——所以才勃然大怒。」



今日子小姐不容置疑地说。



嘴上说是思想实验,但她应该已经有结论了。



「她之所以会对拒绝自己的厄介先生充满攻击性,与其说是气昏头,不如说『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因而感到焦躁不安』才是真相——也就是说,围井都市子小姐也曾经被别人示爱,而且采取了错误的拒绝方式。即便是这样假设也不会产生矛盾吧?」



「错误的……围井小姐拒绝别人吗?」



「是的。」



所以才不希望厄介先生重复相同的错误——不希望错误成为模式。



今日子小姐如是说,指着我的胸膛——不,不是胸膛,而是写在上头的文章。



无论撷取哪一段都会令人脸红的「爱的讯息」,今日子小姐此时此刻指着的是「要是被厄介先生讨厌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那一句。



活不下去。



被讨厌的话,就活不下去——被讨厌的话。



「第二位男士跳楼自杀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失恋吗?」



4



说得极端一点,「因霸凌自杀」也算是某种既有的典型模式——如同发生命案时会怀疑第一个发现的人一般,如果是在学中的未成年人自杀,不管有没有留下遗书,人们都会先怀疑原因是否为霸凌。



原来如此,而这种机械式的样板思考,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也或许都是正确的——但如果可以拿样板来套,自然也会产生其他的可能性。



失恋不也是其中最模式化,最是随处可见的自杀原因吗——倘若跳楼自杀的不是小孩,倘若那孩子没有霸凌的问题,「失恋」岂不是应该被第一个想到的标准动机吗?



「因为被甩……吗?难道不是一方不愿意分手吗?」



「从她对你暴跳如雷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称不上是交往的关系——假如是周围的人瞎起哄,拱他们成为一对小情侣的话,关系也就仅止于此。」



「……」



今日子小姐只说到这里。



虽然只说到这里,但只要说到这里,接下来的不用说也能想象得出那绝对是个感觉糟透了的结论。



在班上被霸凌的男生,受到品学兼优的女生帮助,结果两个人都成了被调侃的对象——女生没把这些调侃当一回事,但男生却当真了,将受到帮助的感念与青涩的爱恋混为一谈。



可是女生的行为自始至终只是基于正义感,对男生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是精神洁癖地以非常残忍的方式,拒绝了男生的心意。



你对我的心意其实只是一场误会。



说不定正经八百的女生还讲起道理,合乎逻辑地否定了对方——如同我对她做的那样。



事情的经过也可能是完全不同——总之被拒绝的男生受到了打击,于是跳了下去。



从校舍的屋顶上跳了下去。



只是,那并不是因为失恋、生无可恋才选择死亡,或是「被讨厌就活不下去」、「人生无望」这种悲剧女主角似的感情,而几乎可以说是——



「来找碴的……吗?」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心智软弱,才会成为霸凌标的吧。」



这句话说得很重。



虽说想到他这么做的意义,也只能这样说——但还是沉重。



当然在霸凌事件中,欺负人的人百分之百一定不对,但是被欺负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天使。就像大雄也会利用拿到手的道具干些坏事——遭到霸凌并不是坚强或善良的证明。如果说这辈子不断被人冤枉的我肯定是个大好人,也不尽然。



认定被欺负的人一定纯洁无暇,可能会促成「既然如此,像我这种人被欺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种错误的自暴自弃。



「因为他没留下遗书,大家都以为『自杀的原因是霸凌』,但是只有围井小姐知道他跳楼的真正理由……」



「干脆在遗书上写下『我被甩了才寻死』还好一点。因为这么一来,身边的人就会开导围井小姐——『跟你没关系喔,不要放在心上』、『你没有错』或是『这绝不是你的责任』之类,也有机会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但是因为没留下遗书——她只能独自一个人,背负着男孩自杀的真相。」



……我不想去思考这一切是否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为了让她受苦,为了让她陷于孤立无援,故意不留下遗书——我认为小学生不可能这么恶毒、不可能心机这么重。我希望他没有愚昧到因为女生对自己好才喜欢上对方,又因为这个女生对自己冷淡就讨厌对方。恐怕只是不好意思写下「因为失恋就寻死」这种理由吧。



我想,就算不是主要原因,遭到霸凌一事,也与他的死绝对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还有其他原因,例如家庭问题之类的。肯定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充满了什么样的绝望。



然而,围井小姐却认为。



却认为是自己的错。



无法与任何人商量——只能这么背负着。



还是小学生的女孩子,就这么背负着一个人的死亡。



「冲击她内心的并非绝望,而是种种借口互相激荡。正因为感到自责,才想逃离那股自责——我才没帮过他,因为我连他被欺负都不知道。我才没甩过他,因为我很喜欢他。我才没害死他,因为就像大家说的,我和他真的在交往——借由这样改写自己的记忆,来保护自己。」



「改写——记忆。」



就像今日子小姐现在这样。



不,不是这种令人苦笑的改写记忆,而是更为迫切、更是以命相搏的——为了自卫的改写。



「这可真是丝毫不值得称许的行为。由于她的不负责任,使得许多人被迫必须为此负责。」



这句话依旧严苛——虽然她说的没错。



一想到霸凌官司至今还在进行中,就觉得如果只用一句「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啊」来形容小学四年级的她,看人也看得太浅薄了。



可是,若不这么形容……



要怎么形容才算看得深厚呢?



「那么,不只这次,围井小姐每次面临告白、被告白、提分手之类的场面,都会刺激到以前的旧伤、刺激到记忆,乃至于……」



我说着说着,心中又有种「不是这样」的感觉——我没听她提到分手谈不拢的事——反而是在提到约定终身的第六个男朋友时,还说她不得不接受对方含泪求分手。



而且,怪怪的。



小学时代的创伤,成了长大后与男性之间关系发展不顺的原因——这个解释在乍听之下似乎很有说服力,但是有一个矛盾。



那就是幼稚园时代的第一个男朋友。



发生车祸而导致「破灭」的他——就算事实上完全称不上是「破灭」,但那场意外无疑是发生在与第二个男朋友建立起关系之前的事。



「没错。这时要回到稍早之前的比喻。世上的失败比成功来得多,所以认定『喜欢的对象失败了』的人,也会比认定『喜欢的对象成功了』的人来得多——对吧?」



「对、对的。可是今日子小姐说过,事实并非如此。」



「哎呀,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啊,真是令人开心。虽然我会忘记这份开心的感觉,但是请厄介先生一定要记得哦。」



请不要在偷吃步时讲出这么动人的台词。



言归正传,又没有神通眼,怎能有办法只喜欢上日后会成功的人、日后会受到肯定的作品呢?



「当然有办法。而且这是非常简单的原理哪。只要看到已经成功的人或受到肯定的作品,再说『我从以前就喜欢了』就可以了。」



「……这不是骗人吗?」



「就是骗人啊!那又怎样?」



目前正扯着漫天大谎的今日子小姐说出的这句「那又怎样」真是好有说服力。



不过,讲得是白了些,但是经常可以在我们周遭听到,像是「我从走红以前就开始支持了」之类的话,说穿了,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分明以前只是偶尔看看的程度而已,却谎称「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了」或是「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大红大紫」,假装自己很有眼光——极为小市民的、微不足道的谎言。



不,曾几何时,这不再是谎言,记忆也会随之改写,以为自己真的从以前就支持着对方。



比如说,去听今日子小姐演讲的时候。



看着聚集在会场的听众,我也多少会得意洋洋地想着「在今日子小姐变得这么有名之前,我就认识她了呢」之类的。



可是,若说我从初次见面开始,就像现在这么信赖今日子小姐,倒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老实说,我起初还有好一段时间,一直认为她是个阴阳怪气的侦探。



有这样的过去,却摆出一副骨灰级资深粉丝的模样,还自以为是常客的我,其实也相当巧诈虚伪。



「话说回来,我知心的朋友,这个原理也可以反过来用吧?」



请不要学红发安妮说话好吗。



我并没有当黛安娜的资格——嗯?反过来用?



「也就是说,看到已经失败的人或不受肯定的作品时,主张『看吧,一旦被我喜欢上了,大家都会完蛋』也不是不可以吧?」



当然——可以。



可是,做这种事的意义何在?有必要大肆宣扬自己的眼光很差吗……既然要说谎骗人的话,假装从以前就是畅销作品的粉丝还比较合乎人性。



「只要将『被我爱上的人都会遭逢破灭』这种受到诅咒的命运套用在自己身上,就能把对方的破灭怪到命运之上——就可以转嫁责任了。」



「转嫁——责任。」



并非认为是自己的错。



而是为了认为是命运的错——所说的谎言。



「更进一步地说,是将一个同班同学的死,转换为六人的其中之一——将他的死做为六个『破灭』的其中一个,将他的死变成根据『诅咒』列出的被害人清单里其中一项。」



藏木于林。



推理小说的公式。



不,可是,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那是谎言的话——如果是将破灭埋藏在破灭里,将男孩埋藏在一群男人里,如果是将真实埋藏在谎言里的话。



「所以今日子小姐,你的意思是——除了自杀死掉的第二个男朋友之外的五名男性,围井小姐不但没有让他们遭逢『破灭』,甚至不曾交往过——就连喜欢都称不上吗?」



5



「不能说全部都没交往过,但如果是第一位与第三位男士,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没有。」



今日子小姐说得斩钉截铁。



截至目前的推理之所以拳拳到肉,假如是基于对我的好感,那已经不只是令人心虚,简直是让我快要窒息——心中又开始涌上早知道就不该委托今日子小姐的念头。



然而,已经太迟了。



最快的侦探一旦出动,就不会停下来。



「幼稚园的时候,住家附近有个发生车祸,后来搬家远走的『大哥哥』,所以就当作自己与那个人有过结婚的约定——高中时代,又发现学校里有个曾是风云人物,却在比赛时受伤不得不退出社团的足球社学长,就当作自己喜欢过那个人,让自己化为粉丝团女孩们的一员,追捧簇拥着身负悲剧性的足球前锋。」



逐渐真相大白的隐私、谎言,以及罪行。



一见到已经破灭的人,便自认为从以前就喜欢他们——说自己爱过他们、与他们交往过——修改过去,重写回忆。



「这么一来,使其化为其中之一——不再是『第一个人』,而是把其实是唯一一个遭逢『破灭』的同班同学变成『第二位男士』。」



就连交往都称不上——不仅如此,事实上真的不曾交往过。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大学毕业以后的那三个人又怎么说呢?要说青春时期的「回想」是改写了记忆,的确可以说得通,但围井小姐和后面那三个人交往,可是最近的事。



「没错。所以接下来就是对于既有原理的应用了——刻意对最近可能会『破灭』的人产生好感,是一种明知故犯的行为。」



明知故犯。



不管怎么看,都是明知故犯。



「喜欢上无法融入大学这个环境,从以前就对NPO活动感兴趣,推测最近可能就会休学的社团伙伴。与四处向公司内的异性搭讪,明显有问题的上司发生关系。至于那位中小企业的老板,因为她当时已经是在最前线报导的新闻工作者,业绩好不好,只要想查就能查到吧——要知道对方眼下并不是可以结婚的状态,也只是小菜一碟。」



「……就像『自我应验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那样吗?」



「很接近了。也许该说是『自我应验诅咒』吧——不是因为爱上对方才导致『破灭』,是因为知道对方会『破灭』才爱上。这么做,就能将『第二位男士』藏在森林里——就像树葬那样。」



这或许是围井都市子小姐的奠祭方式——今日子小姐做出这样的结论,然而,就算这么说,也全然无法美化这些行为。



反而更令人不寒而栗——任谁都会不寒而栗。



刚听到的时候,就觉得与六个人交往,就让六个人都遭逢「破灭」——这比例实在太高,感觉是不太可能的事。



没错,的确不可能。



「第一个男朋友」与「第三个男朋友」都是后来才穿凿附会上去的,而「第四个男朋友」与「第五个男朋友」与「第六个男朋友」三个人,则是以「破灭」为基准选择的对象。



然后。



我这个「第七人」——也是以「破灭」为基准。



说穿了,其实跟「第六个男朋友」没两样,因为围井小姐亲自采访过我——具备冤罪体质的我,几乎可以保证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面临「破灭」。



她说因为我即使被冤枉过无数次,「破灭」过无数次,每次都能借助侦探的力量绝处逢生,所以跟我结婚也没关系——但真相刚好相反。



围井小姐认为,要是能和一直遭逢无数「破灭」的我在一起,就可以白头偕老,直到永久。



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就能够得到幸福。



我觉得,若不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幸福。



……当然啦,当然很幸福。



并不是她爱过的对象都遭逢破灭——围井小姐其实是希望自己爱过的对象都能遭逢破灭。



对这样的她而言,像我这种在日常生活之中便不断遭逢破灭的家伙,做为伴侣的人选,恐怕是再适合不过了。



没想到围井小姐对我的感情并不是「这个人就算破灭也无所谓」——而是确信「这个人一定会破灭!」



所以才会认定非我不可。



会这样改写记忆——篡改感情也无可厚非。



否则还有什么理由会让她突然一时心血来潮,做出刚认识当天就向我求婚这种疯狂的举动?



「……她有这方面的自觉吗?」



我问今日子小姐。



一时半刻还不晓得该对这个结论做何感想。



「我也不晓得围井小姐在改写过去回忆时有没有自觉……关于自己受到诅咒的事、爱上的对象全都遭逢破灭的事……将就连喜欢上谁、喜欢过谁的心情都加以篡改……」



虽然今日子小姐并没有提到,可是一旦爱上感觉不出来会「破灭」的异性时,围井小姐或许就会当作那份好感「没发生过」吧——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就会违反既有原则。



最令人于心不忍的,或许是这一点。



「我猜她其实是有自觉的喔。」



得到的却是与心里所想相反的答案。



「因为她不是我,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忘掉心理创伤——不过,倒是可以假装忘记。」



「……」



「我觉得这一点完全体现在『无论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要让你破灭』的宣言里。你提供的调查结果,使得她多年来层层堆叠的理论瞬间土崩瓦解——刻意不去调查他们的后续发展,一直被她视为已经『破灭』的人,全都活得好好的。『诅咒』在你不解风情的追究下崩溃,如今已如风中烛火——为了贯彻诅咒,只好不择手段——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只能亲手让自己曾经求过婚的你迎向『破灭』。」



自我意识与潜意识的差异——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是有自觉地,在清楚前因后果的情况下——改写自己的经历。



自觉地,自残地。



无论再怎么篡改。再怎么一再重写,将白的染成黑的。



依旧什么也无法忘记。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来听我的那场演讲——想委托我,又不能委托我,只能提出拐弯抹角的问题,但是围井都市子小姐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如何忘记不愉快的回忆。」



如何随心所欲地忘记不想记住的事。



要是有这种方法,我才想知道呢——今日子小姐说道。



我也有同感。



要是能忘掉的话,我也想忘记现在听到的,忘却侦探重新推理出来的答案。



6



但如今——在今日子小姐解开谜底之后,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半天,地点从我自己的房间换到高级餐厅的包厢里,但我还是什么也忘不了。



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还坐在位子上。



几乎没有动过的餐具已经全部撤下,结果直到最后也没打开的录音笔也已经一台都不剩——总之,围井小姐也离开了。



她回去了。



看样子,我似乎免于遭逢破灭的命运。



逃过一劫。



不晓得她听进去多少,而且直到最后,也无法确定今日子小姐的推理到底有多少是正确的——因为围井小姐并没有像是出现在推理小说里的凶手那般,口若悬河地交代自己的苦衷。



但也没有否认罪状。



硬要说的话,她行使了缄默权。



她一言不发地听完我讲的话,也没歇斯底里地出现激动的反应——就连我毫不留情地刨挖她的前半生,围井小姐仍旧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她只说了一句话。



只有一点,明确地推翻了名侦探的推理。



「我之所以向隐馆先生求婚,是因为觉得你很迷人——只是这样而已。心想如果是你,或许真的能拯救我。」



无从得知有多少真实性。



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那么有魅力——比起来,还是认为她无论如何都希望我破灭的推敲比较合理。



然而,不管她是希望我破灭也好,希望我拯救她也罢,两者我都无法回应——我什么也办不到。



一点忙也帮不上。



因此,我也只说了一句话。



打从我坐进这个包厢到现在,开口洋洋洒洒讲的所有长篇大论,大半都是来自今日子小姐身上现学现卖,或是原封不动地转述,里头没有半点我自己的见解。



我想对她说一句我自己想说的话。



「围井小姐。」



对着默默地在桌边买单、静静地打算离席的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算你接下来要自杀——我也是完全不痛不痒的。」



「差劲。」



围井小姐说完,转身离去。



真受不了。



又被讨厌了。又被喜欢的人讨厌了。



被喜欢上我的人讨厌。



不过,或许就是要这么做,才能让人接受被拒绝的事实。



任谁都能满意的——拒绝求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