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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忍‧铠甲 上(2 / 2)


还有妖刀「心渡」……



「…………」



斧乃木默默低头看我。



她身高绝对不算高,反倒算矮,外型是女童,但视线高度终究比蹲著的我还高。补之为何,毫无表情与感情的她默默俯视,我内心挺难受的。



明明没做任何坏事却想道歉。



「有秘密瞒著救世主是坏事吧?」



「不……这……」



明明毫无感情,为什么对我的情绪这么敏感?



不过,居然自称救世主?



果然该说吗?我内心产生这种犹豫,但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口。反过来说,我或许不想对斧乃木说谎。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假设那个铠甲武士的真实身分正如我的推测,是正如我所知道的存在……然而不可能有这种事。



「他」现在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种想法、这种推理肯定没错。既然这样,我就不能贸然说出来。肯定是我误会了。如果真要说出口,至少要先向忍确认过。



我如同要掩饰般改变话题。



不,与其说改变话题,在这种状况应该说是推动话题。



「斧乃木小妹,关于那个铠甲武士,你心里有底吗?跟你现在负责的工作有什么关联吗?」



现在问这个问题不算太晚。因为正因如此,斧乃木才会拯救我们脱离绝境。



不过依照至今的对话,老实说,我很难想像斧乃木是在独自追查那么危险的怪异现象……



「说得也是。」



斧乃木点头说。



面无表情。



「嗯,对。这部分确实没错。虽然在我的职掌范围,不过听鬼哥说明之后,我觉得这和我正要进行实地调查的现象完全是两回事。」



「?」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匪夷所思』不完全是玩笑话。总觉得比我之前调查的时候凶暴太多了。这几天发生过某些事吧?到头来,在我追查的阶段,对方甚至不是铠甲武士……」



斧乃木这次歪过脑袋。由于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果然不是很诧异的样子。



哎,虽然斧乃木这么说,但她自己的角色形象也在短短半天之内大幅变样,所以她追查的怪异现象产生变化也不奇怪。只是即使如此……



不对,并非如此。



那个铠甲武士终究很特别。不只是特例,而是特别例外。他在和我们交手的短短数分钟都强化到那种程度。刚开始只不过是笨重物体的甲胄,在最后高声大笑离开。



能量吸取……



这么一来,那个怪异现象之所以强化到让斧乃木觉得诧异的程度,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我与神原……



既然这样,我就不得不感受到责任了。以这件事来说,负责人确实是我吧。可是……



「我说,斧乃木小妹……」



「鬼哥,什么事?」



斧乃木以不知何时完全固定的称呼「鬼哥」叫我之后,我问她一个问题。



「这次可以下台一鞠躬了吗?」



「…………」



「啊啊,不,不是啦。我没关系,我不在乎。可是神原她……」



我指向躺著的神原说。



看来,一流的运动员休息时果然会彻底休息,她甚至似乎很舒服地熟睡(居然露出那么幸福的睡脸),为她著想而如此提议的我,莫名有种强烈的突兀感。



「可以让神原回去了吧?」



「……这是怎样?」



斧乃木沉默片刻之后询问。



毫无音调起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生气,但她没有「生气」这种情感。她只是在询问无法理解的事情。



「换句话说,鬼哥,和卧烟小姐的约定,你要反悔?」



「反悔……」



「鬼哥答应将那个女生介绍给卧烟小姐,才得以借用卧烟小姐的智慧吧?这是拯救八九寺真宵的必要条件,就算你实际上别无选择,约定依然是约定。鬼哥胆子真大,居然想违反和卧烟小姐的约定,我快爱上你了。」



「我……没有毁约的意思。」



以结果来说当然是如此,不过老实说,我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履行约定了吧?我如此心想。



「鬼哥,你胸肌真棒。」



「不准提到我的胸肌。」



「好想摸。」



「不准对肌肉表现非比寻常的兴趣。」



「我是尸体,对肉有兴趣就像是一种本能。理由呢?」



「嗯?」



「为什么想违反和卧烟小姐的约定?」



「……我不在意帮忙介绍神原喔,现在也不在意。可是这个约定不只这么简单吧?那个人想让神原帮忙你们那边的工作。」



卧烟小姐──专家的总管,同时也是忍野咩咩、贝木泥舟、影缝余弦等人学姊的卧烟伊豆湖,和我约定的事情就是这个。



我向自诩无所不知的她借用智慧与知识,相对的,先不提原委,我曾经妨碍斧乃木的工作,因此我必须带神原弥补过失……



卧烟小姐说过。



她需要神原的「左手」。需要「左臂」。



绝对不是想和生离多年的侄女重逢,才拜托我介绍神原和她相见。



当然,借用卧烟小姐智慧与知识的是我,神原毫无关系,所以这个约定始终以「神原答应见面」为前提。



不过到头来,这是错的。神原不可能拒绝我的要求。我明明非常清楚这种事才对。结果害得神原遭遇无法想像的危险。



她完全被殃及。



做学长的我必须拒绝才行。



「嗯。鬼哥在某方面来说,就像是被卧烟小姐骗了。毕竟卧烟小姐说过,这是谁都做得到的简单工作。」



「那个人没讲得像是短期打工就是了……」



「是你都做得到的简单工作。」



「少烦。」



「不过,虽然没道义帮卧烟小姐辩护,但那个人在那个时间点,也没预料到事情居然会进展成整栋大楼焚毁喔。」



没道义辩护吗……



既然这样,这孩子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成为卧烟小姐的属下行动?



只不过,卧烟伊豆湖自称「无所不知」,应该无法断言她真的没预料到吧。不对,这终究是被害妄想太严重吗?



「尤其,从初期阶段就参与这项工作的我,觉得这场火灾完全反常。毕竟听鬼哥的说法,这场火灾就某方面来说救了鬼哥。」



「…………」



说得也是,确实如此。



当然,我在最后差点葬身火窟,但我被铠甲武士掐住脖子的那时候,如果地板下面没喷出火柱,我应该会这样被掐到送命吧?



到时候,被夺走的就不只是声音了。



记得他说到……虎尾?



「开玩笑的,这种说法连解释都称不上。毕竟实际上,鬼哥的学妹已经像这样死掉了。」



「并没有死掉!」



「不,她现在状况突然变化,好像死掉了耶?」



「咦?」



我连忙确认神原的呼吸与脉搏。



甚至拨开眼皮检查瞳孔。



……活得好好的。



「骗你的啦。哈哈上当了上当了!」



「小心我宰了你这家伙!」



我从两侧抓住女童兼救命恩人的头。



就某种角度来看像是在索吻,不过真要说的话,我甚至想要就这样赏她一记头锤。



「哎,我和鬼哥像这样讲话的时候,旁边大致都会死一个人对吧?」



「这种毛骨悚然的法则不存在,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能体会鬼哥的心情喔。不过还是死心比较好。我不建议这样。」



斧乃木突然回到正题。



完全不在意我就这么抓著她的头。



「这是身为朋友给你的忠告。」



「但我不记得和你成为朋友……」



「我早就把鬼哥当成朋友了耶?」



「…………」



依照时机、场合与对象,听到这句话会让我很开心……但是在这个状况就不是很妥当……



不,即使在这个状况,这句话也让我开心。我难免感觉自己的人际关系狭隘到必须严肃以对。



「我当然感谢卧烟小姐,也希望竭尽所能回报她,不过斧乃木小妹,你说得对,前提已经变了,这份工作不再安全了。如果刚才遭遇事件的不是神原,早就死掉五、六次了。」



「而且现在又死了一次。」



「这个玩笑我无法接受,所以别再开了。」



「但如果想到这个玩笑来自我这具尸体……」



「更难笑了!」



「现在早就是无法回头的状态了。」



斧乃木说。不疾不徐地说。



哎,要求她行事遵循脉络才是白费力气。不然她应该不会像那样扮演英雄,毫无脉络可循就来救我吧。



「太迟了。不,无论要违反和卧烟小姐的约定还是怎么做,这都是鬼哥的自由。即使因而毁掉这辈子也是鬼哥的自由。」



「咦……?违反和卧烟小姐的约定,等同于毁掉这一辈子吗……?」



老实说,我这么说的时候没抱持此等觉悟。我只是想让神原平安回家。



「我……我自认会连神原的分一起干活,这样也不行?」



「自以为是也不能没常识喔,没常识到令我火大。鬼哥以为自己足以代替卧烟小姐的侄女吗?」



「血统可以差到这么多吗……」



「即使足以代替,你也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的目的?」



「鬼哥想保护无辜遭殃的学妹吧?我懂喔,我也是过来人。」



「不准讲这种只有表面好听的话。」



你没有学妹。



不准在同一个引号里划上严肃与搞笑的界线。



「确实,听鬼哥的说法,现状比卧烟小姐的说明还要恶化,就算这么说,事到如今让那个女生回家也不算是保护她,为什么鬼哥没这么想过?」



「嗯……咦?什么意思?」



「怪异这种东西,光是看见就会被影响,光是遭遇就会被诅咒。不只如此,那个女生还摸过那个铠甲武士吧?」



「…………」



不只摸过,还打过。



虽说没成功,但神原还大胆朝对方双腿擒抱。依照「怪异都具备神格」的观念,这个行为的后果可不只是遭天谴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



神原骏河已经牵扯进来了。



不是和卧烟小姐的约定,真要说的话,这就像是和世界的约定。是想毁约也无法毁约,不可能撕毁的一纸合约。



「鬼哥,正坐。」



「嗯?」



「正坐。快点。」



「…………?」



「三秒内正坐,我讲完还剩两秒。」



怎么回事?



除非是「女童要求正坐」这种机率极低的状况,否则我没道理听从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但现在正是这种状况,所以我放开斧乃木的头,听话正坐。



双手放在大腿上并拢。



「等我一下喔,很快就好。」



斧乃木一边说一边抬起单脚,脱掉靴子与裤袜。我不清楚她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当场脱鞋袜,但我立刻得知理由。



斧乃木从靴子抽出脚,然后以脚底踩我的脸。



以垂直的角度,踩住我的脸颊使力。



「那个,斧乃木小妹……」



「别妄想可以回头了。」



不是粗鲁的语气。



是一如往常毫无音调起伏的语气。



「八九寺真宵的事件也一样,鬼哥缺乏觉悟。我说啊,你该不会认为人生随时可以重新来过吧?」



「…………」



「该不会认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太迟吧?该不会认为就算失败、就算大意都还有救吧?该不会认为就算搞砸也来得及挽回吧?」



「…………」



踩啊踩。



斧乃木高雅捏起裙襬,将腿抬到巧妙的角度,用脚踝踩著正坐的我脸部。



斧乃木现在踩的位置,是刚才挨神原膝踢的位置……我的脸颊是女生的腿部休息站吗?



不知为何,被人赤脚踩在脸上,和踩在后脑杓的感觉完全不同……要是将反射性地差点闭上的双眼睁大,就会发现斧乃木的裙底风光在大拇趾与食趾缝隙后方若隐若现。



在这段期间,斧乃木一直单脚站著,她这个战士身体中轴的强韧度果然不同凡响。



「人生到最后是零和?哈,都已经死掉了,当然会变成零吧?」



一如往常毫无音调起伏。



但就算毫无音调起伏,似乎也不是不经思考,毫无想法就说出这番话。看来我的发言触碰到她心中柔软的部位。



不过前提当然是人偶拥有心。



「那个,刚才在讨论什么?」



「天晓得……」



「在讨论我大热天穿长靴闷得湿热的脚让鬼哥兴奋起来?」



「不准使用湿热这种具体的描述。梦想会破灭。」



「放心,我是尸体所以不会湿热。」



「这样啊……」



「用不著这么失望。别这样,露出这种表情会让我过意不去。好啦,所以鬼哥今后的行动指针是……」



「等一下!不准讲得好像我真的露出失望表情,就这样进入下一个话题!」



「时间不等人。」



「时间跟话题都不会这么急著赶路吧!」



「好好跟上我的步调喔。我没办法配合慢吞吞的家伙。」



斧乃木说到这里像是满足般,从我的脸上移开脚……我在这段时间一直毫无抵抗,我认为这样或许能让世间知道我的雅量。



实际上,要是斧乃木在那个时间点以脚发动「例外较多之规则」,我的脑袋应该会跟身体分家吧。想到这里内心就更加感慨。



「但我认为鬼哥展现的不是雅量,是业障。所以鬼哥,如果你真的为那个女生著想,就不要不负责任在这时候让她回家,反倒更应该带她去卧烟小姐那里,然后让卧烟小姐保护。」



「让卧烟小姐……」



「没错。应该坚守约定,坚守她的安全。」



斧乃木讲的双关语像是临时想到的,但是不同于这种硬凹的感觉,这番话的内容富含启示。



确实,若要说不负责任,这时候让神原回家才更不负责任。



被我的任性殃及,却因为事情和想像中不太一样,就拉下铁门赶她回家,这种做法绝对不一定正确。



神原遭遇了。



虽然完全是被我拖下水,但她遭遇那个铠甲武士,就某方面来说,她和这个现象的关系比我还深。



那么或许如斧乃木所说,让神原回家独处反而更危险。若要讨论责任,陪神原共同行动到最后才是最负责任的行为吧。



既然这样,在还没瞭解详情的现在,我扔下受托的工作,并且和神原一样回家,听起来是最好的做法,但我这个考生绝对不想因为违反和卧烟小姐的约定而毁掉这辈子。



即使除去这一点,我也想守约。



应该守约。



……不,诚实以对吧。



我当然不希望神原和那么危险的铠甲武士有所牵扯,但若问我自己是否不想有所牵扯,我会回答绝对没这回事。



我反倒认为自己非得介入这个事件。



那个家伙要我转达一个讯息。



给「吾之主」的讯息。



既然这样,我至少要传达到这个讯息,才能放下这个职责。如果那个铠甲武士的真实身分正如我的推测,即使认为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但是只要这种可能性不是零,我就不能放任不管。



在知道真相之前,我不能回家。



「…………」



「看来做出结论了。真是的,朋友这种东西真麻烦。」



斧乃木一边说,一边将裤袜与靴子穿回去。哎,即使不会湿热,在这种大热天只要看到靴子就觉得热,但是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容他人插嘴。



不过以斧乃木的状况,与其说她是「个人」,不如说她是「故人」。



……她生前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



依照之前听到的情报,现在的性格与气质是她诞生为怪异之后习得的……



不过,比方说式神,就算是凭丧神,既然是能自主运作到这种程度的规格,为什么她的主人,也就是阴阳师影缝余弦,没有帮她增加一个改变表情的功能?我对此感到诧异。



但我单纯只是想看斧乃木的笑容就是了……



「接下来,我要去找鬼哥目击的那个锁甲武士怪异。从他消失的方式来看,我认为找得到他,但我的工作就是负责白跑一趟。」



「…………」



「我的工作就是往鬼哥的脸白踩一脚。」



「不准改口。不准因为工作就踩我的脸。」



「所以鬼哥就用新娘抱的方式,带那个侄女和卧烟小姐会合吧。然后要说明原委。」



「听你这样讲,神原好像是我的侄女……」



而且比神原更不适合新娘抱的家伙还真难找……我和刚才一样用背的吧。



「话说回来,『龙猫』的梅……」



「她是妹妹。」



「我不希望被抢先吐槽。总之,只要诚心诚意、尽心尽力地说明,卧烟小姐应该不会强迫你们帮忙做危险的工作吧。我个人认为鬼哥你们光是提供那个铠甲武士的情报,就尽到卧烟小姐期待的职责了。」



「…………」



「无论如何,我差不多也该远离鬼哥你们比较好。要在焚毁大楼前面一直沉浸在感伤情绪也无妨,不过警消人员差不多要来了。如果不想被盘问无关痛痒的情报,现在是撤退的时机。伺机收手也是专家的必备技能喔。」



说到这里,斧乃木穿好靴子了。看来她是故意多花时间穿靴子,尽可能和我交谈久一点。



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不能想办法看见她的笑容吗?如此心想的我,再度将双手伸向斧乃木的脸。这次没带著怒气,当然也不是要报复她刚才踩我的脸。



即使斧乃木再怎么面无表情,只要硬拉表情肌,或许还是能做出类似笑容的表情吧?我只是抱持这个企图罢了。



这个朋友救了我与神原一命,在我心态软弱时给我宝贵的建议,我想要尽量回报这份恩情。



「鬼哥,什么事?」



「…………」



看起来好怪。



007



讲到炸弹灭火我就想到,炸药发明人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写遗嘱设立的诺贝尔奖,分成物理学奖、化学奖、生理学或医学奖、文学奖、和平奖与经济学奖共六个奖项,却不知为何没有数学奖。像这样列出来就觉得应该要有,听说因为诺贝尔当年的情敌是数学家,才没有设立数学奖。这是无从证实真假的都市传说,然而即使是世界公认价值非凡的诺贝尔奖都扯上感情问题,总觉得耐人寻味。只谈过青少年恋爱的我或许没资格评论,不过这种情感会像这样连死后都放不下?喜欢他人的这种情感,经过多少年都不会消失吗?不会成为回忆,或是遗忘,或是美化,或是成为玩笑话题,永远留在人的心中,留在世界的历史吗?



回想起来,伟人的轶事无论如何总是容易扯上两性关系,而且俗话说英雄爱美人,或许没有任何故事能够完全排除这种因素。



不提这个,好一阵子任我玩弄、任我玩脸的斧乃木,终于一脸正经(面无表情)说出「外行人,闹够了没」,以有点火大的动作烦躁挣脱我,然后快步离开继续工作。



应该是要追铠甲武士吧。



依照我提供的情报,她肯定没办法推测对方往哪里走或是去了哪里,但或许某些蛛丝马迹只有专家看得出来。



我不确定「外行人,闹够了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我玩脸颊的技术不内行,还是我的怪异知识只算外行),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听从她的忠告。即使补习班废墟大楼失火的原因不在我身上,但要是以关系人身分被侦讯,我今晚就无法自由行动,家里也会收到通知吧。



我可不希望爸妈或妹妹知道这件事。



我会被烧掉。被处以火刑。



虽然有这种自私的隐情,但要是扩大解释斧乃木的忠告,假设我被带到局里(消防局?警察局?),当然可能会添那里的麻烦。因为不只是神原遭遇神秘铠甲武士,不用说,我当然也遭遇了。



我并不是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但我背起神原,决定往斧乃木离去的反方向移动。总之,如果斧乃木在追铠甲武士,我们只要走反方向应该就不会再度遇到那家伙。我基于这种肤浅的推测采取行动。



现在的我完全缺乏吸血鬼威能,而且神原虽然年纪比我小又是女生,却是健壮的运动员,我背著她走不快,所以我想尽可能挑选安全路线移动,前往和卧烟小姐会合的地点。



我原本计画在补习班废墟和神原会合,说明事由之后一起前往会合地点,所以虽然过程迂回曲折,应该说是九弯十八拐,如今也总算回到原本的路线。不过背著年纪相近的人,果然和背著妹妹或幼女不一样。



我莫名紧张起来。



如果太久没醒会让我担心,但我行走一段时间,走到完全看不见补习班废墟的时候,我的学妹神原骏河似乎恢复意识了。



「唔~~嗯……」



「喔,醒了吗?」



「唔~~阿良良木学长,不可能啦……我禁不起这种玩法……」



「给我醒来!这梦话是怎么回事?你梦中的我个性到底多偏激啊!」



会让你畏缩的玩法是怎样的玩法?



我的吐槽使得神原「呃!」地抬起头,东张西望。看来她一时之间没能掌握现状。



哎,既然是在复燃现象发生的时候昏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现在为何被我背著在城镇移动逃亡吧。不对,听说人会失去昏迷前不久的记忆,说不定神原感觉自己还在和铠甲武士交战。这么一来,和她身体紧贴的这个状况不太妙……她搞不好会用裸绞收拾我。【注:柔道的锁喉招式。】



裸绞。这招式名称真适合神原。



「啊……阿良良木学长!您没事吗?」



无视于我这份担心,神原(除去不得体的梦话)一开口就先关心我。这家伙真是学妹的榜样。



「那……那家伙呢?那个家伙怎么了?那个戴著头盔,头盔额头还写『爱』的那个家伙呢?」



「不,我们并没有和直江兼续战斗。」



看来她的记忆果然混乱了。



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应该很快就能复原吧。我暂时停下脚步,要将我背上已经清醒的神原放下来。



放不下来。



她反而紧抱住我。



我放开她的双腿,她的腿却夹住我的身体,真的像是裸绞般抱著不肯离开。如果我是尤加利树,神原就是无尾熊。



「这是想做什么?」



「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我的本能告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的本能真厉害……」



这是哪门子的告知?



简直是打小报告。



「我好像还没办法自己走路,决定就这么继续给学长背。」



神原告知这个既定事项。



你的本能把我也当成告知对象?



还没办法自己走路的家伙,双脚却像是蟹螯一样夹住我的身体不放……感觉以神原的腿力,我的身体可能就这么被拦腰夹断。



而且她的双手,其中一条手臂是怪异。



不准任性,给我下来自己走……我不可能这么说,只能装出学长的样子说「真拿你没办法,只能再一下下喔,别以为今后还能让你这样撒娇」。我自己都知道声音稍微高八度……即使想装个学长的样子都装不像。



「唔哇,阿良良木学长的后脑杓好近……原来活著就会遭遇这种好事啊。」



「可以不要对我的后脑杓兴奋吗?」



「发旋好帅。」



「不要对我没掌握的部位亢奋好吗?」



「无论是阿良良木学长还是我,和初次见面比起来,头发都留长了。」



「嗯?哎,说得也是。」



背著神原走在夜路,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不过回想起来,我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前开始和神原交流。当时她还是短发,我后颈的头发也没现在长。



「好想让头发交缠在一起。如果我们头发都再留长一点,我想把头发和阿良良木学长的头发缠在一起。能够像是两本杂志黏在一起那样吗?」



「那是纸张交叠时的物理现象吧?是物理实验吧?」



总觉得变态程度太高超,开始搞不懂你讲的话哪里下流了。



彼此头发缠在一起只会很痛吧?



「也对。不过疼痛是很重要的因素。」



「如果你想痛一下,我可以就这样往后倒啊?这是小事一桩。」



「不,阿良良木学长,拜托现在不要。先不提身体,我精神上确实很累。总觉得状况很差。」



「状况……?」



你状况差还能有这种活力?我不禁战栗,但是既然她说状况差,我就不能当成没听到。



「总觉得会想起北白蛇神社那时候……」



我追问之后,她这么说。



北白蛇神社──我们城镇某座小山山顶的废弃神社。与其说是神社,那里荒废到形容为遗迹比较正确,我与神原在六月曾经一起前往那座神社。



没错,神原当时身体就出了问题。如同被神社空气伤身般失去力气。



和那时候一样……?



咦?



当时神原的身体是在何种状况,基于何种原因出问题?记忆混乱的该不会是我吧?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不提这个,现在我更希望尽快远离补习班废墟,尽快和卧烟小姐会合。这个心态近乎焦急,原本是应该压抑的冲动。



「想起来了……在那座神社的树下,我和阿良良木学长第一次接吻。」



「看来记忆混乱的果然是你。」



「咦?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别讲得好像真的有第一次。还有,和你一起去北白蛇神社那时候,那附近的树木都钉著分尸的蛇。」



我想起来了。



是的,专家忍野咩咩曾经委托我与神原一份工作。我们前往北白蛇神社,净化怪异前身的怪异现象──「脏东西」堆积的境内。



当时神原受到这些「脏柬西」的影响,导致身体出问题。受到忍保护的我则是没什么大碍,完成忍野交付的工作。



……那次是受到忍野的委托而行动,这次是受到忍野的学姊──卧烟伊豆湖的委托而行动。虽说状况本身完全不同,但我与神原这对搭档或许算是背负这种宿命吧。



只是这么一来,神原说她身体和当时一样出问题,这番话果然不容忽略。这家伙应该不可能为了继续让我背而说这种谎。



「没错没错,我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千石小妹。是的,我在那棵钉著许多蛇的树下第一次接吻的对象是千石小妹。」



「到了这种程度,你的记忆不只是混乱,而是窜改了吧?」



「确实有某些人称我是『记忆的指挥家』。」



「『记忆的指挥家』是什么东西?能够自由指挥记忆?」



神原为了让我继续背她而说谎的可能性骤增。



「不过只要预先这样讲,等到将来不小心改编成动画的时候,就会插入我和千石小妹接吻的想像场景。」



「最终季不会改编的。与其说最终季不会改编,应该说你讲的这番话,你登场的桥段不会改编……神原,我想问一下当参考,虽然我不太清楚这种感觉,不过被别人背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事吗?」



「没有啦,毕竟我曾经是篮球社王牌的立场,所以能像这样光明正大对学长撒娇,果然会很高兴。上次被背是国中时代的事,背我的是战场原学姊。」



「…………」



战场原的辛劳可想而知。



国中时代的圣殿组合,究竟有什么样的外传故事呢……总之神原虽然英气傲人,却意外地擅长撒娇。



相对的,我其实不太会撒娇。



「嗯,身为记忆的指挥家,这次留下相当不错的回忆,不过阿良良木学长,现在正要去见您想介绍的那个人吗?」



「啊啊……嗯,没错。不过神原,关于这方面,我得向你道歉。」



说得也是。



神原过于胡闹,所以我忘了道歉。



因为无论是铠甲武士事件还是火灾,我这次草率叫神原过来,真的是差点将她送进鬼门关无误。



「呵,不用谢罪,我反倒希望您别道歉。让阿良良木学长低头有损神原骏河的名声。」



「既然这样,被我背更是损害神原骏河的名声吧……损害到不成原形了。没有啦,老实说,我认为你可能想回家了,不过抱歉,现在让你回去可能更危险。至少在瞭解原委之前和我共同行动吧。」



「哎,既然要求和我共同睡一张床,我很乐意喔。」



「我要求的是共同行动。」



「就某方面来说,同睡一张床也称得上是共同行动吧?」



「一点都称不上。你是二十年前轻小说里常见的发情女主角吗?」



「发情女主角……这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新词耶。」



「不准脸红心跳。」



「只不过实际上,发情女主角在纯文学比较常见。」



「不准讽刺。」



我开始思考。在听到这番讽刺的时候思考。



至少在这个时间点,我好歹应该说明自己知道的情报吧?如同刚才对斧乃木的说明,把能讲的尽量讲出来吧?



不过,现在我想尽快和卧烟小姐会合。不只如此,由于我自己也几乎完全没掌握现状,所以我能抱持确信对神原说明的事项堪称几乎是零。



等同于一无所知。



早知如此,我应该先主动向卧烟小姐询问工作的具体内容。虽说状况不允许这么做,但我莫名有种朦眼闯迷宫的感觉。



「今后我一定会补偿,所以只有今晚忍著点。」



「别说只有今晚,不要讲得这么孤单。我每天晚上都在等阿良良木学长找我出来。」



「既然这样,可以的话希望你在晚上以外的时间也能等……」



「对于阿良良木学长的拜托,我永远只会这样回答。」



神原压低声音。



「请慢用♪」



「烦死了!而且真可爱!」



我拜托过什么事啊?



真要说拜托的话,拜托不要老是讲得让我想把你扔在原地。我可不是要把你背到山上弃养。



「只是,我至少问一下现在要去哪里吧,阿良良木学长。如果是远离火灾避难,您也跑太远了吧?不用报警吗?」



明明是可能会被别人报警抓走的女生,这个问题却挺中肯的。



「那场火灾已经扑灭,也没有人受害,所以没事的……现在正要去我说的会合地点。那个……你知道那里吗?」



现在补习班废墟周边或许发生不小的骚动吧。不,那栋建筑物远离民宅,位于很难察觉的地方,又是瞬间焚毁,或许出乎意料没人报案……



「就是叫做浪白公园的地方。」



「念作音读的『ROUHAKU』?」



「可能是训读的『NAMISHIRO』。」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正确念法。总之是这座城镇还算大的公园。那里是我初遇八九寺真宵的场所,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战场原黑仪对我表白的场所。



基于这层意义,我不太想把那座公园当成工作的会合地点……但这是卧烟小姐指定的,我也没办法。



这么说来,「无所不知」的卧烟小姐,应该知道那座公园的正式念法吧?



「ROUHAKU公园……NAMISHIRO公园……唔~~那座公园有篮球场吗?」



「不,我记得没有。」



「那我就不知道。」



「这是哪门子的基准……啊啊,但你可能只是忘记吧?因为那座公园的周边是战场原国中时代的地盘。」



形容成「地盘」令我不以为然,但当事人就是这样形容,我也没办法。总之既然这样,战场原与神原在圣殿组合时代,或许曾经在那座公园玩过。



女国中生会不会在公园玩耍,不谙这种事的我无法断言,不过至少我妹阿良良木火怜经常在公园玩。坐在秋千上将鞋子踢得远远的。



……我不经意担心妹妹的未来。



「唔~~那我看到之后可能会想起来。战场原学姊以前的家吗……呵呵。」



神原在我背上轻声一笑。



就某种角度来看,她或许是想起昔日和战场原更加亲密的那个时代,感觉心头一暖。我不知道战场原以前住哪里,所以想询问这方面的事。



「你当年果然被邀请到她家吗?」



「嗯,曾经被叫去。是一间小而美的豪宅喔,挺不错的。」



「…………」



这学妹真的很失礼。



哎,这也是因为神原住的日式宅邸超越「豪宅」的规模。童年的教养方式就是如此影响个性。



「不,阿良良木学长,我童年生活过得挺清寒喔。毕竟爸妈是私奔,所以真的是贫穷生活。」



「就算你讲得这么愉快……」



她的人生真是起起伏伏。



我想,这也是形成神原骏河个性的基础吧。



爸妈私奔。神原家的独生子和卧烟家的长女,没受到家长的认同就结婚……记得是这么回事。这位卧烟家的长女,是卧烟小姐的姊姊……



而且神原的父母车祸身亡之后,独自留在世间的女儿被神原家收养。



「阿良良木学长,无论如何我都知道了。现在正要前往那座公园吧?您想让我见面的人就在那里吧?」



「嗯,没错。」



说到我是否想让两人见面,老实说,我相当不想让两人见面。想到神原家与卧烟家目前断绝往来,想到我们所处的现状,我就更不想让两人见面。



……不只是和卧烟小姐,我个人也想尽快和忍会合。最近我总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所以像这样隔离之后果然会不安。刚才在补习班废墟也是,如果忍在场的话……不,忍当时不在场应该比较好……总之无论如何,为了回复我与忍的连结,我也得和卧烟小姐会合。



「可是,阿良良木学长,既然这样……」



神原说。



「方向是不是完全相反了?」



008



相反。



听神原这么说完,我停下脚步。神原不知道浪白公园的念法,却如我刚才所说,并不是不熟悉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到头来,神原和战场原就读相同国中,从地图来看肯定也距离那里不远。



所以她才得以判断我们现在行进的方向是否正确吧。要是我在补习班废墟,在如今成为焦土的遗址和神原道别,我应该会更晚,搞不好要到天亮才察觉。



察觉我正在迷路。



「呃……咦?可是……」



我不知所措。



确实,在一开始的阶段,我专注于无论如何先离开火灾现场,没有特别朝浪白公园前进。我自认是在距离够远之后修正路径。



因此,稍微迷失也算是在所难免……但我修正路径至今很久了。



若要沿用「地盘」这个说法,浪白公园周边完全不是我的地盘,我并不是经常前往,但那里是留下各种深刻回忆的场所。不只是回忆,也是留下各种恩怨的场所。



阿良良木历在前往那里的途中迷路,这成何体统?



「是不是平常都骑脚踏车,所以偶尔用走的就走不顺?老实说,我一直搞不懂您要带我去哪里。」



「这样吗……」



「『不不不,阿良良木学长,那里没有约会热点喔。』我一直这么想。」



「我没理由带你去约会热点。」



哎,听她说原因在于我平常都骑脚踏车,我就无从回嘴。我拥有的两辆脚踏车,其中一辆在五月被神原破坏,另一辆也在不久前失去,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得过著徒步生活的我,原本不应该这样迷路才对。



「稍微回头修正路径吧……抱歉神原,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



「没什么,无妨。我一概不过问。任凭阿良良木学长想怎么做吧。」



「…………」



很高兴她表现得如此宽容,不过这家伙明明放低姿态却摆高架子的个性,真的不能改一下吗?这家伙是怎么对老师说话的?



这是认定他人理所当然要为自己付出的言行举止。以现代的说法就是欠揍。



总之,身为全权负责的学长,我为了学妹鼓足干劲回头变更路径,试图洗刷污名挽回名誉。



我的手机没搭载地图或导航功能(或许有,但就算有搭载,我也不懂),所以是看著沿路的交通标志或导览地图行动。这样应该再也不会迷路了,虽然刚才疏于确认而浪费时间,但这么一来肯定能挽回。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然而……



「……咦?」



这令我想起斧乃木的那番话。那番尖酸刻薄的话语。



该不会认为就算搞砸也来得及挽回吧?



一小时后──当然是我和神原发神经拌嘴的一小时后,我迎接的结果不得不令我剪掉刚才的所有对话。



我们完全位于不知道是哪里的某处。当然不是迷路闯进哪个丛林或荒野,这里肯定是我们居住的镇上,但我们迷路了。



迷路到奇妙的程度。不可思议的程度。



「阿良良木学长,您是路痴吗?还是想尽量和我共处,所以刻意绕路?」



「我没用这种麻烦的方式追求你……」



体力撑不住。



背著一个人走到现在,我终究达到极限。



走著走著,现在已经超过凌晨零点,已经换日了。



八月二十四日。



这天是暑假结束的第四天,但我究竟什么时候才去得了学校?到我上学的那一天,战场原或羽川将会责备我为何旷课,想到这里,就算真的能上学了,我恐怕也会有所抗拒……



只是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能据实报告现状。都已经将神原卷进来了,我不可能还把战场原或羽川卷进来。



我和神原聊得太愉快,不小心差点忘记,现在其实是非常紧急的事态。



可是……迷路?发生这么紧急的事态,我为什么还悠哉迷路?



这个失误过于格格不入,就某方面来说太温吞,我甚至感觉烦躁。然而让我冷静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神原骏河。



「这么说来,阿良良木学长,您是不是说过,您以前也曾经迷路或没迷路或是好像迷路?就是和八九寺小妹……」



「嗯……啊。」



我没说过我好像迷路过,但我听她这么说就想起来了。我应该在她这么说之前就想起来的。



是的,没错。



对我来说,这个现象是发生第二次的现象。



三个月前。



五月的母亲节,我和八九寺真宵、战场原黑仪一起迷路了。



迷牛。



名为迷牛的怪异。



「让人迷路的怪异……咦?可是,为什么迷牛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



不,慢著慢著,不要随便下结论。



确实,像这样如同抓准最不方便的时机般迷路,我可以理解自己忍不住想套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或许只是我一时慌张左右不分罢了。后者的机率高得多。



迷牛肯定已经不存在了。



在那天,由忍野咩咩帮忙解决了。



十一年来,在这座城镇一直让人迷路的那个怪异,如今再也不会让任何人迷路了。最清楚这一点的肯定是我。



我比任何人都痛切体认到这一点。



所以肯定不是这样。神原的指摘肯定只是错误的回想。



……然而,我免不了回想起来。



在那场火灾中,发出响亮笑声离去的铠甲武士留下的那段话。



『汝最好也别绕远路,笔直回家吧!』



他这么说。



不,严格来说,那具甲胄告诉我的「讯息」还有后续。所以真要说的话,这是位于前一个阶段的话语,我差点当成开场白听过就忘……不过仔细想想,这不是很奇怪吗?



在那个状况下,那个铠甲武士为什么提醒我回家路上要小心?就算那场大火不是铠甲武士造成的,而是反常的事故,直到前一秒都掐著我的家伙也不应该讲这种话。



毕竟他不是校长,所以也不可能秉持「战斗要到回家才算结束」这种宗旨。



如果他那段话,我差点忘掉的那段话隐含另一种意思,隐含相反的意思……



「…………」



咦?



不,可是可是……这么一来,那个铠甲武士做这种事也太烂了吧?



虽然这样形容不太好,但是这和他先前狂暴、顽强的形象相反。



被打到分解依然复活,将这边的攻击悉数挡下、吸收,夺走我的声音,化为烟雾消失。发出响亮笑声离去。



这样的家伙,会做出这种比恶整还不如,只像是恶作剧的行径吗?如果那个铠甲武士的身分正如我的推测,那就更不可能了。



和勇猛武士的形象完全不一致。



而且,就算这次「迷路」是他干的好事,也搞不懂他的目的。让我与神原迷路是基于何种企图?难道说,这是基于我们猜不透的城府?不过前提是那具铠甲拥有思绪这种东西……



「神原,我暂时放下喔。」



「放下屠刀?」



「放下你。」



我将背到现在的神原放下。这次神原终究也没抱著我抵抗。



与其说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或许是「暂时」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保证还有下次,她才乖乖听话。总之神原双脚站在地面之后又蹲又跳,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看来被人背著也绝不轻松。擅长撒娇也很辛苦。



这段期间,我拿出手机。



之所以拿出没有地图软体与导航功能的手机,讲得软弱一点,就是因为我早早投降。



很早很早就投降。



不过,就算会被说软弱或是自己努力不足,事情演变到现在,我只能打电话给卧烟小姐。



上次道别时,她将手机号码告诉我。



五月因为蜗牛而迷路的那时候,我也是向人求助,但当时的求助对象是没有通讯机器的忍野,所以拐弯抹角费了好一番工夫。不过这次的求助对象是随身携带五支手机的卧烟小姐,所以要联络并非难事。



不过,我就是为了回报她曾经帮我一次的恩情,才陷入这种棘手的状况。我不想轻易或随便就向那个人求助,所以至今都没联络,但事到如今我想早点处理现状。



只是套用斧乃木的说法,阿良良木历就算现在这么做也慢了好几拍吧……



「怎么了,阿良良木学长?我知道了,传讯息给战场原学姊道晚安是吧?这么恩爱真是不简单耶。」



「是你的想法太简单了……我说啊,神原……」



我没讲完就收回。



虽然是小事,但那个铠甲武士说「笔直回家」的时候,主词不是「你们」,而是「你」。既然这样,如果这次的迷路是那家伙设计的,那么对象可能只有我一人。



换句话说,若是神原在这时候和我分头行动,若是只有她一人,或许可以脱离这个像是没有出口的奇妙迷宫。我如此认为而想要提议,但是无论怎么想,这个学妹都不会接受这种提议。



即使在熊熊燃烧的火场,她都没有扔下我逃走。忠心到吓人的这个学妹,我不认为区区的迷路就能让她答应分头行动。



唔~~……



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是过度忠心和依赖没什么两样……我曾经听战场原对于她和神原的关系发牢骚,感觉如今得到证实了。



在这种场合,棘手之处在于神原骏河身为人类的各种数值,普遍高于我与战场原。



「嗯?阿良良木学长,怎么了?」



「不,没事……我要打个电话,可以安静一下吗?」



「好吧。我勉为其难忍一下。」



「这应该不到强人所难的程度吧……」



不过,神原基本上只要醒著就会一直说话,所以「安静一下」或许是严苛的要求。



「呼……」



我像是重新上发条般调整呼吸,鼓起勇气,



从手机通讯录选择卧烟伊豆湖这个名字。



果然。



铃声连一声都没响完。



「嗨,历历,我等好久了,都快等不及了。就觉得你该打电话来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回应。



开朗无比,感觉不像是深夜说话的声音。



语气完全不带严肃的气息,令我觉得她确实是神原的阿姨。



009



卧烟伊豆湖。



无所不知的大姊姊。



忍野咩咩、影缝余弦、贝木泥舟的学姊,怪异事件的总管。我在各处听闻这号人物,却是在不久之前第一次见到她。



完全不像是忍野的学姊,完全看不出年龄的时尚大姊姊,莫名友善又亲切的态度,可以说是源自擅长经营人际关系的神原家血统。



但在另一方面,这位大姊姊给人的感觉,和神原骏河那种大好人的个性有著明显的区隔。若是不怕被误解直接讲明,并不是令人想建立交情、深入来往的类型。基于这层意义,她确实是忍野、影缝与贝木的学姊……



现在身处于新的怪异现象之中,却还能以手机和外部联络,我或许应该为这份侥幸感到高兴。但我甚至想过,如果基地台遭到干扰,导致手机在镇上都收不到讯号,以这种结果收场或许比较好。



这次和卧烟小姐会合,地点指定在浪白公园,却没明确指定会合时间。因为我不知道和神原说明(闲聊)要花多少时间。



所以卧烟小姐肯定不知道我何时会出现在浪白公园,更不可能预料到我会不会打电话给她。但是卧烟小姐接到我的来电时完全不为所动。



如她所说。



如同等好久了。



「不不不,没有啦,历历,不要说得好像我拥有超能力,大姊姊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家伙。只是因为余接刚才将事情经过大致回报给我,我才觉得你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



「看来似乎遭遇各种麻烦事,不过历历,你们没事就好。」



「很难称得上没事就是了……」



我好不容易克制想要抱怨的冲动。我知道这时候朝卧烟小姐破口大骂也于事无补。



毕竟正如斧乃木所说,她应该也没预料到那种事态……而且我接下来要请她指点迷津,讲话必须客气一点。



不只是基于礼貌,也是单纯基于利益得失。



「你们没事。」



卧烟小姐说。



不改断定的语气。



「人光是活著就应该算是没事。没死掉真是太好了。不,我是说真的喔。如果你死在这里,我终究也没笑脸见咩咩。」



「…………」



这个人真轻浮。



每句话都令人这么认为。



没笑脸见人……是讨人欢心的意思吗?不过,我某些时候也是因为这份轻浮而得救……



「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告诉卧烟大姊姊吧。」



「那个……」



「是蟹?蜗牛?猿猴?蛇?还是猫?」



「咦……?」



她讲得像是在抢话,我不禁困惑。明明是打电话要商量事情,却觉得好像被她从背后捅一刀。



蜗牛──迷牛。



「您……您知道什么吗?。」



「如你所知,我无所不知喔。」



卧烟小姐说。



我沉默了。要是不沉默,我可能无法压抑内心冒出的疑惑(不是抱怨)。



因为我开始怀疑斧乃木所说「现状对于卧烟小姐来说也是超乎预料的演变」这句话。即使斧乃木回报哪些内容,位于远方公园的卧烟小姐,肯定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迷路,不知道我们像是被迷牛捉弄般迷路。



不过,或许是从我这股沉默解读到可以解读的东西吧。



「啊哈哈!」



卧烟小姐笑了。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历历,你怎么认真起来了?这只是自我夸大的手法啦。猜五次总会猜中一次吧?这是大人的卑鄙做法。」



「…………」



「所以,是哪个?大姊姊完全不知道,所以告诉我吧。但我个人预料应该是蜗牛。」



明明猜中了。



「猜五次总会猜中一次」这个说法具备一定的说服力,后续的补充却亲自搞砸这一切。这个人究竟想厘清还是加深别人对她的质疑?



单纯来想,应该只是逗著我玩吧。但是被玩弄的我肯定不舒服。



「没什么啦,只是因为你有余力打电话求助,所以我认为应该是蜗牛。这是类推。所以,实际上呢?」



「一点都没错……是的,我和神原两人正要去会合的公园,却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哈哈哈!」



卧烟小姐又笑了。



和上次一样,感觉这边的事态严重性完全没传达给她。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我做了各种想像,结果是我设想之中最简单的。」



「…………?」



我听不懂卧烟小姐这番话的真正意思,所以没能接话,但她暗自挂念的某个事项似乎解决了,原本就开朗的语气变得更开朗。



「历历。」她这么叫我。「真要说的话,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对你来说应该也是。真的可喜可贺。我甚至想准备蛋糕插蜡烛庆祝。」



「蛋糕……?」



「开玩笑的啦,别在意。所以请赶快来会合吧。我开始想当面问详情了。听余接报告的时候,老实说我认为或许不太妙,但历历的情报带来一丝光明喔。」



「啊,不,就说了,现在的我没办法会合。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永远迷路,所以希望您指点迷津……」



「用不著我指点迷津喔。这只是小小的『找碴』。如果这种程度的困境都没办法独力克服,我会很为难的。」



明明不是冷漠或严厉的语气,却是明确的拒绝。以开朗的语气明确拒绝。



她说她会为难,但为难的应该是这边才对。到头来,害我们陷入这种状况的肯定是卧烟小姐。



「不不不,历历,正是因为这样喔。找我指点迷津是什么意思,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吧?正因为我帮过你,你现在才会处于这种困境。历历总不会奇特到想一直和我进行无止尽的互助吧?找出和我之间最理想的距离吧。幸好这不是第一次迷路,所以历历,这时候就依照咩咩的主义,自己救自己吧。不对……」



卧烟小姐在这时候稍微停顿。



然后讲得暗藏玄机。



「你不是只有你自己。现在你身边有个可靠的学妹。既然这样,依赖那个孩子应该就行了。」



「您……您说依赖……」



依赖神原?



依赖已经被殃及到这种程度的神原?



不只是铠甲武士事件,想到从暑假最后一天延续至今的一连串事件,身为局外人的神原丝毫没道理和我一起在这里迷路,不只如此,还要我依赖完全无辜遭殃的她?



「您……您把神原当成什么人了?神原是……」



「神原骏河是我姊姊的女儿。」



卧烟小姐愉快回答。



「让这份才能沉眠的话太可惜了。」



010



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被单方面挂断。我原本想重打,却觉得重打也没什么意义。虽然卧烟小姐应该不会无视于我,但应该只会做出相同的回应吧。本次工作的细节,卧烟小姐肯定也不会说明。究竟是带来什么光明?



总之关于这方面,可以的话我也想当面询问……我收起手机,看向神原。



神原的伸展操(也可能是暖身操)在我没注意的这段时间,变成像是瑜伽的姿势。人体可以弯曲到这种角度?我倒抽一口气。



「喔,阿良良木学长,讲完电话了?」



看来神原遵照礼仪,没有偷听我和卧烟小姐的对话。不过究竟是基于礼仪还是不感兴趣,其实不得而知。



因为这家伙对于不感兴趣的事物真的不感兴趣。



「看您的表情,想必有事要吩咐您的奴隶。」



「我没有奴隶……」



「那就是不需要我的意见吗?真可靠。」



「不,我……」



卧烟小姐没有指点迷津。



即使如此,如果尽量从善意方向解读她那番话,脱离这个困境(或许不到困境的程度,却是神秘的迷路状况)的关键,掌握在神原手中。就算我做不到,只要神原出马就能脱离这个无尽的迷宫。卧烟小姐让我知道这一点。总之,确实如此。



老话重提,卧烟小姐不是因为想和生离多年的侄女见面,才要我从中牵线介绍彼此认识。她需要神原的「手腕」完成工作,才以「协助我们」为条件拉拢神原。



「手腕」这个词,我直接依照字面解释成「左手」、「怪物之手」。但如果「手腕」是「才能」的意思,那么「依赖神原应付怪异现象」的这个想法绝对不是毫无根据。



刚才也是,神原勇敢面对「铠甲武士」这个怪异现象。不知道这种行为该解释成鲁莽还是大胆。



无论如何,这时候维持学长的面子已经毫无意义,应该别把神原当成学妹或奴隶,而是当成搭档协力前进。



「需要。神原,有什么意见尽管拿出来吧。」



「喔喔,不过只要拿出意见就好吗?」



神原咧嘴一笑。



「您希望的话,我也可以拿出奶子喔。」



「不希望。你笑嘻嘻讲这什么话?就算是半夜也不准拿出半夜的干劲。」



「不,当我收到阿良良木学长找我出来的邮件,我就预料今晚是漫漫长夜,在学校睡饱才过来。」



「所以这不是半夜的干劲,是刚起床的干劲啊……」



这就某方面来说很难熬……



我切换心情,询问神原该怎么做才能脱离这个状况,问她有没有好点子。



「听说迷路时的最高原则是待在原地别动。」



这么说的神原不再摆出瑜伽姿势,绕到我身后。我以为她想模仿名侦探绕圈子酝酿气氛,但神原在我背后停下脚步,就这么想跳上我的背。



我躲开了。



「咦?为什么要躲?」



「我才要说,不准像是理所当然要跳到我背上。」



「因为您好像讲完电话了。」



「为什么我要背著一个跳得高的家伙走路?就算真的要再背你一次,至少也要先决定行动方针。我的背可不是你的对号座。」



「说得也是,记得学长的背是自由座。」



神原说出就某方面来说唯恐天下不乱的结论,放弃爬到我背上,然后继续说下去。



「不过,如果有目的地就不在此限。为了避免误会,所以我请教一下以防万一,阿良良木学长,我可以认定现状和您昔日迷路的经历差不多吧?并非单纯的迷路,而是某种怪异现象吧?」



「嗯……我认为没错。」



虽然还没有确切证据,但是依照卧烟小姐的反应,应该可以这样认定。



「就算这样,也不是和我当时的经历完全相同吧……该说细节不同吗……」



「唔~~顺便问一下,阿良良木学长五月那时候是怎么应对的?」



「我想想……」



我身为考生,对记性却没有自信。突然听她这么问,我一时之间答不出来,但终究想起来了。只是就算想起来,这次也无法沿用相同的方法。



无法沿用的原因很多,最大的原因在于「使用手机(地图应用程式)的熟练程度,至少要有战场原那种水准」。我与神原都很不会使用电子产品。神原现在带的手机和我不一样,是智慧型机种(她喜欢新玩意),但要是用得不熟就没有两样。



即使如此,我认为还是可以当成某些参考,所以我向神原说明当时应付迷牛的方法。



神原板著脸聆听。



「唔~~」



她听完之后,将头撇向旁边。



是想到什么点子吗?不,在这个阶段就如此期待终究太强人所难。虽然卧烟小姐刚才说得煞有其事,但神原始终是篮球选手,不是怪异专家。



无论母亲与亲戚是不是专家。



无论「左手」是不是与众不同。



在这个时候,果然应该由经历怪异现象较多的我来主导思考吧。



「阿良良木学长,您知道这件事吗?」



我正要开口时,神原这么说。



就这么看著旁边说。



「警察巡逻不是会骑脚踏车吗?是关于那种脚踏车的事。」



「嗯……不,我想我应该不知道警察的脚踏车有什么秘密。」



「那种脚踏车没有锁头。」



「咦?是吗?前轮跟后轮都没有?」



「前轮跟后轮都没有。换句话说就是完全不锁,以便发生状况的时候可以立刻出动。没人敢偷警察的脚踏车所以不用上锁,正因如此才不需要加装锁头。」



「是喔……」



我不知道。



不过,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原来如此。听起来煞有其事。



然而在我觉得原来如此的下一瞬间……



「不过,这是假的。」



神原接著这么说。



「居然是假的?真的只是听起来煞有其事?」



「那还用说,当然是假的。警察先生的脚踏车,要是别人偷走做坏事不就很麻烦吗?应该是最需要保护的脚踏车吧?」



「…………」



为什么变得像是上当的我反而被骂啊……不过这个谎言编得很完美。如果她把脚踏车改成警车或侦防车,我终究听得出来是谎言。



「所以,为什么现在讲这个?该不会要去派出所问路吧?」



「不,只是因为我不经意想到完全无关的事情,觉得赶快讲出来应该就不会忘了。」



「不准拿我当备忘录!」



而且不准在这时候想到完全无关的事情!



虽然只是迷路,但现在是紧急事态!



「抱歉抱歉。」



神原以毫无罪恶感的笑容随口道歉。



「因为我想到备案,所以现在很闲。」



「就算很闲……咦?你想到备案?」



「嗯。」



神原点头回应。



接著她采取行动。对象是电线杆。



她朝著不远处,镇上随处可见的电线杆伸手。不对,不只是伸出手,而是伸出四肢。



神原真的像是猿猴般运用四肢,俐落爬起电线杆。



「不,阿良良木学长,这不是电线杆,是电信杆啊?」



「哪种都没差啦!」



「电线杆的话可能会触电,所以还是有差。」



神原一边说(也就是从容不迫),一边像是爬竿般爬到电线杆……更正,电信杆的顶端,接著眺望四周没多久就下来。



这是发生在转眼间的事。



看完神原的行动,就非常清楚她为何这么做。应该是从电信杆顶端这个高处亲眼确认周边的路线图,也可能是只要爬到电信杆顶端,就可以确认目的地浪白公园的位置。即使如此,老大不小的高中生爬电线杆是相当奇特的行为,即使有人看到之后报警也不奇怪。即使不会触电依然有危险吧。



爬到高处眺望风景很帅气,始终只是动画里的世界观。



「好,我知道了。往这里。」



著地的神原指向刚才确认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公园在哪里,但是既然战场原学姊以前的家在那附近,我就能用嗅觉找到大致的方向。走吧。」



「居然不是用视觉,是用嗅觉……现在是要走哪里?」



我没想过爬电信杆确认周边,但说到要确认目的地的方向,我也在用交通标志与住宅地图做相同的事,可惜还是迷路了。



即使地图或导航再怎么正确,如果我们基本的方向知觉出错,果然没办法抵达目的地。



我正想要对神原说出这个无须强调的事实时,她已经进行下一个行动。这次不需要攀爬。



她光是助跑几步一蹬,就跳上电信杆后方的围墙,然后转身朝我伸手。



「来,阿良良木学长。」



「你……你是忍者吗?」



身手也太矫捷了。



不,我早就体认到神原的身手多么矫捷,问题在于她为何这时候跳上围墙。



还对我伸手。



简直是叫我一起爬上去……



「咦?阿良良木学长,因为那个叫做迷牛的怪异,是让人迷路的怪异吧?」



神原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如同告知极为浅显易懂的解答般说。



「既然这样,别走在路上不就好了?」



011



因为走在路上会迷路,所以走没路的路就好。



神原提出的解决方法洋溢复古气息,听她讲得煞有其事就觉得真有其事,实际上却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以这种恶作剧问答的解决方式脱离这个困境比较会让我不安,所以做起来不简单反倒让我安心。从结论来说,我与神原后来成功抵达和卧烟小姐约定会合的浪白公园。



只是花费的时间超乎预料。不,应该坦承是我扯神原后腿。我的平衡感不足以走在围墙上。我心爱的妹妹阿良良木火怜有一项特技,她在任何地形都能倒立前进,但是很可惜……应该说幸好我没这种特技。何况我现在是失去吸血鬼技能的平凡模式。不只是爬上围墙的时候,后来我也是由神原牵著,像是走平衡木般战战兢兢摇摇晃晃地移动。



居然被学妹牵著走路。



做学长的威严荡然无存。



缺乏威严的程度没有极限?



不只如此,民宅围墙也不是一直延伸。墙不可能一直笔直延伸到浪白公园。



斧乃木服侍的暴力阴阳师影缝余弦,秉持著绝对不走地面的奇怪原则,移动时不只是走围墙上面,还会在邮筒上、栅栏上甚至真的在电线杆上蹦跳前进,我与神原在这时候也做出和她差不多的行径。不,我好几次掉回地面,若是形容我和影缝差不多,或许她会笑我。



该说蛮横还是硬来?当时由忍野提议、战场原实行的解决方式,缺乏精明的程度也和现在差不多,但是「别走在路上」是脱离迷宫的有效方法。该怎么说,这种卑鄙手法就像是挑战画在纸上的迷宫时描线寻找出口,不过说来惭愧,我在五月那次与现在这次都没想到这个方法,所以只能满心佩服神原。其实这就像是神社境内的参拜道路不能走,这样理解就觉得这方法的效果立竿见影。



只不过,这是因为现在是深夜才能这么做,只能形容为鬼鬼祟祟的这种解决方法,在五月那时候绝对不能拿来用吧……八九寺就算了,我再怎么发挥想像力也无法想像战场原走在围墙上。



说明得详细一点,围墙上面不是「路」,同样的,「侧沟」与「空地」也不是「路」,就算是「道路」,只要横越似乎也不算是走在路上。我们学习这种今后应该派不上用场的知识,在凌晨三点多终于抵达浪白公园。



神原是否和卧烟小姐形容的一样大显身手?老实说,我无法判断。到头来,即使不需要影缝那种等级,这个方法也必须有神原等级的身体能力才做得到(毕竟我就摔倒好几次),但我们没接受会合对象的协助就抵达目的地。



只不过,我没办法尽情表达喜悦。



不,并不是因为我摔下围墙的时候伤到手臂所以没办法尽情表达喜悦(仅止于擦伤),而是另有两个原因。



第一,虽然多亏神原而脱离这个莫名其妙的迷路状态,但是到头来,我们还是不清楚自己为何迷路,只能说是暂时克服这一关。就算这是那个铠甲武士干的好事,也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不,真要这么说的话,现阶段也不知道铠甲武士的真实身分与目的……总之,我们所做的只是躲开扔过来的球,并没有接住球成功分析。即使解决问题的其中一面,从问题整体来看也几乎等于没有建树,所以我没办法尽情表达喜悦。



只是真要这么说的话,没办法尽情表达喜悦的第二个原因重要得多,如果没有这第二个原因,就用不著说出第一个原因,我这个外行人就用不著贪婪地企图分析个中原因了。



换句话说,只要请内行人说明就好。



「…………」



她不在。



关键的内行人卧烟伊豆湖,不在约定会合的浪白公园。



「咦……?」



因为来这里花费的时间出乎预料,所以卧烟小姐回去了?她就这样走了?可是就算要回去,那个人要回去哪里?卧烟小姐洋溢都会气息,最重要的在于她是女性,应该不会和忍野一样露宿……但这附近没旅馆啊?是去邻镇吗?



那个人平易近人,感觉很可能找附近的民宅投宿……



「喂喂喂,怎么可以这样……居然在这种地方被断了后路……」



我转身看向神原,发现她眼神闪闪发亮。不妙,神原开始认为「阿良良木学长把我骗进半夜四下无人的公园」这个说法是真的。



为了保住我的名声,无论如何,卧烟小姐都必须位于这座公园……不过乍看之下,周边完全没人。



不,我要冷静。



虽说来这里花了不少工夫,但是再怎么样,距离刚才打电话也只有三小时,卧烟小姐不可能这样就等不下去而离开,我不认为她这么性急。就算不会当成夜路不日落般一直等下去,但那个人比较算是……应该说确实是会耐心等待时机成熟的人。



肯定躲在某处想吓我们。那位大姊姊看起来有这种调皮个性(但愿如此)。



「可是阿良良木学长,正常人在半夜等三小时应该会回去吧?」



「你这么说或许没错,但我们会合可不是为了一起去玩……」



如果是要去玩,这夜游也太晚了。这时间对于钓客来说已经算早上了。



「是喔……阿良良木学长究竟要和什么样的人碰面呢?啊,不用说不用说不用说。我的忠诚心正在接受考验。」



「你的忠诚心事到如今用不著考验了……我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不多怀疑我一点。」



一不小心就变成跟踪狂耶?我原本想这么说,不过这么说来,这学妹首度登场时,就是冲著我来的跟踪狂。我回想起这个设定。



这家伙真的在各方面都走在危险边缘……



无论如何,虽然原本想请卧烟小姐亲口说明,但是既然不在,我觉得终究该告诉神原了。原本约好见面的对象是她的阿姨。何况我要是不请卧烟小姐保护神原,我应该依照一开始的想法让神原回家。



真是的,不愧是忍野的学姊,没那么好应付……我傻眼到一半,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没错。被卷入怪异现象的权利,不可能只由我一个人垄断。



如同我迷路,在这里等待的卧烟小姐,或许遭到某种怪异现象袭击,因而不在这里。也可能是这种状况吧?



如果「被卷入」这种说法偏向于被害妄想,总之,不同于被找来当帮手的我与神原,卧烟小姐这次是为了自己的主业,以正职专家的身分造访这座城镇。基于这层意义,卧烟小姐遭遇怪异的机率肯定比我们高。



而且就算是专家,也不一定会在遭遇怪异时全身而退,不一定在面对各种事态时都轻松应付。即使是那个忍野,不也在对付黑羽川的时候遍体鳞伤吗?



卧烟小姐是总管,忍野当然不能和她相提并论吧,但我们在围墙上走平衡木的时候,卧烟小姐或许在这座公园被那个铠甲武士袭击,陷入不能大意的状况,正在等待我的协助。



……讲到「或许正在等待我的协助」这句话,我的推测就完全失去真实性,就算不是如此,担心那个人也几乎是无谓之举。担心卧烟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像是担心陨石可能砸中脑袋,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算这么说,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加上没看到她的身影,我可不能就这样直接回家。



「神原,我想拜托一件事。」



「请慢用♪」



「不对。虽然可能会白费力气,但我想分头在公园彻底找一遍。」



「什么嘛,您说约见对象可能躲在某处想吓我们,原来是当真的?」



「不对。」



「那么是假设对方在玩捉迷藏?」



「不准提倡新的假说。可能有人倒在暗处或树丛,希望你帮忙找找看。有什么状况的话叫我一下。」



「哀号就行了吗?」



「别哀号。我会被逮捕。」



「收到,立刻出动!」



神原一边说一边往前跑。刚才说身体不舒服的她似乎完全康复。我当然不能只让学妹干活,因此从神原的反方向……



「阿良良木学长!找到了!」



「…………」



她不想让学长干活吗?



我从刚才就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



而且我还没踏出第一步,神原似乎就绕了公园约四分之三圈,因为她叫我的声音来自我的正前方。



我抱著无奈的心情走过去一看,是秋千。神原站在秋千旁边。



嗯?



慢著,她虽然大声叫我,但她身边别说卧烟小姐,似乎没任何人……



「不不不,阿良良木学长,这里,您仔细看。」



神原说著伸出手指,指向地面。



讲得更正确一点,她指向秋千的正下方。说来神奇,居然有个人影仰躺在那种地方。



躺在秋千正下方睡觉。



以世界最危险方式玩秋千的这个人物,我直到神原手指告知才发现。因为这个人影比我找的人物还小,只有卧烟小姐的一半,不,甚至不到一半。



与其将这个人影形容为「小」,形容为「幼」或许更接近事实。但是这种大小完全不构成藉口。



对我来说,没能立刻察觉是我的耻辱。这个金发金眼的幼女,我明明应该比所有人更快、更早发现才对。



「忍……忍!」



「呼……」



居然呼呼大睡。



总之,我在原本预定和卧烟小姐会合的浪白公园,如愿以偿再度见到和我异体同心,现在因为某个意外而断绝连结的搭档──前吸血鬼忍野忍。



012



「喔喔,是汝这位大爷啊。来得真慢。居然让吾夜不阖眼等到现在,架子摆得真大啊。」



「你明明睡得很熟吧?你的夜行性设定跑去哪里了?」



「吾现在日夜颠倒。」



「吸血鬼日夜颠倒会变得很健康吧?」



「唔嗯唔嗯……」



忍揉著睡眼起身……正要起身时,额头撞到上方的秋千,发出「咕啊」的声音再度仰躺。



挺可爱的嘛……



神原只以温暖眼神守护幼女的这段反应(这么说来,记得神原是第一次见到肯说话的忍),但我当然不是只有温暖守护。



反倒是因为历经不知道彼此是生是死的离别,所以姑且是感动的重逢,但是时机太差了。感觉像是在等待快速球的时候,投过来的却是慢速曲球。



差点眼睁睁放过。



无论如何,即使将一切放在一旁,我也必须先问忍为什么在这里(我当然也得对忍说明自己后来发生什么事)。我将秋千拉到旁边,协助忍起身。



「喂,忍……你为什么在这里?」



「吾知道吾知道。无须慌张,吾之主。吾会好好说明……呼……」



「你根本不想说明吧?只想睡觉吧……嗯?」



我在这时候察觉了。牵起忍,近距离看著她才终于察觉。忍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各处,残留像是抓伤的痕迹。



抓伤?



伤痕?



我原本以为是她以那个姿势仰躺玩秋千的结果(若是这样,我真的要好好念她一顿)……不对,玩秋千不会造成抓伤。



那么,这究竟……简直像是在前来这座公园的途中经历一场战斗的痕迹。那么,忍在深夜睡觉,难道是要消除战斗的疲劳……?



「喀喀!」



忍笑了。接著她面向神原。



明明全身满是抓伤,却露出无惧一切的笑。



仔细想想,我也浑身瘀青或擦伤,说不定即使切断连结,就某方面来说依然维持异体同心的感觉。



「猿猴吗……哼,真是添了吾不少麻烦。」



「…………?」



忍随著笑容轻声说出这句话,使我歪过脑袋。这就怪了,神原左手事件那时候,忍还不在我的影子里,而是和忍野一起住在补习班废墟,当时我确实借用她的力量,但神原肯定没有直接对忍「添麻烦」才对……



「呵。这只小猫咪确实费了我不少工夫。」



神原基于神秘的妄想如此回应。虽然很抱歉,但我希望她暂时闭嘴,不然事情会变得复杂。



要是小猫咪这个称呼激怒忍怎么办?神原肯定知道这个幼女是吸血鬼吧?



「猫啊……」



不过忍没生气,而是加深笑容。



到头来,忍对于我以外的「人类」几乎不感兴趣。她在这方面的本质,和她昔日抱著双腿默默坐在补习班废墟教室角落那时候没有两样。



刚才的对话也是,听起来像是在和神原对话,其实只是自言自语。忍很乾脆地将神原排除在视野范围之外,转为面向我。



虽然有一半是自作自受,但是神原被当成空气了。这样的神原如同获得快感频频颤抖。这个变态就先扔到旁边不管吧。



「不,汝这位大爷,吾提到之『猿猴』不是这个姑娘。虽然穿雨衣加长靴,却和这家伙是不同人。」



「不同人?」



「应该说不同怪异。总之,是在某处和吾交战到刚才之怪异。和猫一起。」



「咦?你……你在说什么?」



我遭遇怪异现象迷路时,忍也遭遇某种怪异现象?是没错啦,我刚才也认为并不是唯独我有权利被怪异袭击……而且是猫?



「猫」是怎么回事?



这座城镇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



「啊……那么,你全身被抓伤……是那个猿猴造成的?」



忍说这里提到的「猿猴」和神原的左手无关,不过说到「抓」果然会令人想到「猿猴」吧。



毕竟日文的「敌人不可小觑」的谐音就是「敌人是猴又抓」。



严格来说,我这次迷路也和五月遭遇的蜗牛不同。不过,如同复制昔日经历般老是遇到相似的怪异,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似……应该说根本是粗制滥造。哎,若要说得详细一点,吾之抓伤一半是被猫殃及。」



「被猫殃及……?忍,我从刚才就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你说的『猫』也是刚才在某处战斗的对手吗?」



「非也非也……吾和猫站在相同阵线,就各方面来说是梦幻同台演出。总之这种程度只是小伤,毫无大碍。吾才要说汝这位大爷没事吗?」



「啊……啊啊。和你分开之后,我想想……关于那个『暗』的事件……」



在神原面前,这方面的事情我还想继续隐瞒。我如此心想而打算慎选言词说明,但这似乎是没必要的顾虑。



「不。」忍说。「这方面吾已经略有耳闻。看来吾在各方面亦误会四百年以上了。完全是吾之疏忽。」



「…………」



四百年。



这三个字使得我的记忆联想到完全不一样的事情。那个铠甲武士要我转告忍的话语。



借用四百年以上的妖刀……



不过,我现在该注意的是「略有耳闻」这部分。她是听谁说的?卧烟小姐?



不,卧烟小姐目前和忍没有交集。我首次见到卧烟小姐那时候,已经和忍断绝连结。



卧烟小姐说好要再度帮我和忍建立连结……对了,为什么待在这座浪白公园的不是卧烟小姐而是忍?这我也想问个清楚。



「哼,哪还用说吗?」



忍从俯角如同睥睨般仰望我。如同瞧不起般仰望我。脸上洋溢极具虐待气息的微笑。



「是踩踏汝这位大爷之女童说的。」



「踩踏我的女童?啊?啊?啊?奇怪,我完全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忍,至今只有你曾经赤脚踩我啊?」



「吾可没说是赤脚踩的。」



「唔!糟糕!这就是所谓的不打自招吗?」



「感觉根本是不打全招了……」忍傻眼般摇头。「而且啊,汝脸上还清晰留著可爱之脚印喔。」



「什么!」



我面向神原确认。



神原尴尬说著「啊,嗯」点头回应。



「我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个问题我一直藏在心里。」



「既然察觉就该讲吧!你被这样的学长背著走居然还乐在其中?」



「即使我再怎么尊敬阿良良木学长,我也不能介入您私底下的性嗜好……」



「为什么只在这时候客气啊?应该跃跃欲试吧!现在不是你的主场吗?欢迎批评指教啊!这时候才应该大剌剌放马过来吧!」



「不过其实赤脚比较好吧?」



「并不是这样!」



不会吧……我在镇上徘徊的时候,脸上一直留著脚印吗……严肃的气氛根本荡然无存吧?



斧乃木,你到底踩得多用力?



「哎,就某方面来说,此为小说文字特有之陷阱。」



「不准说这是小说文字特有的。」



「哼……总之,原本吾气到想把这种印记连同皮肤剥掉,但即使非吾所愿,那个人偶姑娘亦救了吾,只有这次宽宏大量原谅她吧。」



忍说出极度危险,我不能当成没听到的话语,但是「救了吾」这三个字更不能当成没听到。



斧乃木不只是说明我的状况,还救了忍?



「喂喂喂……忍,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就说了,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吾……分头行动之短暂期间,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脸上留下女童之脚印?」



「喔,我该回房间用真空管扩大机播放纸盒CD了。」



「不准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耍帅。真空管扩大机与纸盒CD是怎样?汝这位大爷脑袋真空,肤浅如纸吗?吾在问汝为何脸上留著脚印。」



「老实说,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我以为巧妙带过,却遭受更不留情的追问,就算这么说,不只是这次的脚印事件,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几乎都不知情。所以希望至少知道忍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值一提。吾与猫被猿猴袭击时……陷入苦战时,那个人偶姑娘突然出现,还令人感动地加入战局,如此而已。叫什么来著?那姑娘之必杀绝招『例外较多之规则』打碎猿猴之右半身。」



「…………」



斧乃木真是大显身手。



纵横各处。



换句话说,在补习班废墟,在火场听我说明之后去追铠甲武士的斧乃木,不知道是基于偶然还是必然,邂逅了遭遇怪异现象的忍。



这么想就觉得忍与斧乃木有著奇妙的缘分。初遇时明明是打得你死我活的交情。



当时是忍大获全胜,但那时的忍强化到几近极限。现在的忍和我断绝连结,战斗能力和普通幼女没什么两样。即使是断言粗制滥造的「猿猴」,忍也承认陷入苦战,从她爱逞强又爱面子的个性来看,这其实相当稀奇……



「所以是在得救之后,从斧乃木小妹那里得知后来的事情吗?那么……」



假设她当时得知「暗」的事件,那么后来的铠甲武士事件,她也听斧乃木说明了吗?不,看起来不像。如果忍早就知道,就不会再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斧乃木基本上和忍不和,应该也没义务说明这么多吧。大概是向忍说明我预定和卧烟小姐会合的地点,也就是浪白公园的位置之后,匆忙离开继续去找那个铠甲武士了。



真是的,那个勤劳的家伙。



我佩服斧乃木的行动力,但是在另一方面,斧乃木没将那个铠甲武士的事告知忍,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



斧乃木已经告知的话反倒轻松。虽然抱著这样的心情,但即使不用传话,我认为告知铠甲武士的事件也是我的职责,这是一种来路不明的自负。



「哎,彼此没事就好。不,也不算是没事吗……」



「…………」



总之,光是活著就算没事──这果然只是卧烟小姐个人的说法吧。



「听说那个夏威夷衫小子之师父,可以修复吾与汝这位大爷之连结?人偶姑娘说既然这样,吾也一起过来会合就好……但吾前来一看,汝这位大爷与那个师父都不在,所以……」



「嗯?『所以』就躺在秋千下面睡觉?这是哪门子的想法?这是哪门子的灵机一动啊?就算意外打一场架很累,要睡至少也该选其他地方吧?明明好不容易被斧乃木小妹搭救,好不容易结束战斗,为什么要故意冒这种风险……」



「汝这位大爷。」



忍突然制止我。



洋溢虐待气息的笑容消失,表情突然严肃。



「这件事晚点再说吧。很遗憾,战斗似乎尚未结束。战斗似乎尚未结束。」



「嗯?」



「看来吾等之战斗现在才开始。」



仔细一看,朝忍以下巴示意的方向看去,



「那个」位于公园广场的正中央。



神原已经看得目不转睛了。



犀利注视。



原来如此,确实如忍所说。穿雨衣的长靴猿猴。似曾相识的高大猿猴。



但是,只有左半边。



斧乃木以「例外较多之规则」打掉的右半边,是巨大的甲壳类。



以「蟹」填补为完整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