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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2 / 2)


古斯曼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自然,艾力克差一点就顺着他的话回答,最后勉强踩了刹车。



“说出来会造成别人的困扰,所以我不能说。我总有一天会跟您报告的,今天就请先容我保密。”



说完之后,就跟来时一样,艾力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只有某个地方似乎响起猫叫声。古斯曼耸耸肩,望向通往隔壁房间的方向。



“这样做好吗,布鲁诺?”



一个男人应声出现。那是一个个子高大、轮廓很深、脸孔有点细长、嘴上胡子修整得整整齐齐的将近三十岁的男人。



“啊,没关系的。刚才有几次我几乎都快笑出来了,要忍住可真是辛苦,古斯曼先生真是演技高超。”



“我不想在你口中听到这些话,布鲁诺。”



“真是失礼了。”



男人——布鲁诺毕恭毕敬地对主人行了一个礼,嘴边露出宛如有名的“狐狸般的菜肴”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没想到艾力克那小子竟然还活着。我在贺尔斯登门附近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家伙,没想到真的是他……算了,先让梅特拉去查他的落脚处吧!一切事情等到了那个时候再开始进行。”



“没错。对了,关于那个梅特拉,刚刚听艾力克说那家伙切断了他手上的绳子,这是真的吗?”



布鲁诺的眼睛微微的眯细了。



“这件事也让我有点惊讶。唔,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我想大概是真的吧?首先,艾力克没有必要对古斯曼先生说假话;而且一定是因为两手松绑可以自由活动,所以他才能游到岸边啊。”



“梅特拉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件事就慢慢再来想吧,倒是您知道梅特拉现在对您有所不满吗?”



“不满?”



“因为梅特拉一直深信要是艾力克不在的话,他就可以接下艾力克之前负责的工作中陆地上的那一部分,可是古斯曼先生却什么都没说。”



古斯曼先生那厚实的下唇因为愤怒、惊讶和冷笑同时涌现,剧烈的抖动着。



“人总该有自知之明吧!我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的店和财产拿去押一场铁定会输的赌博,我怎么能把会计或买卖的事情交给梅特拉去做呢!”



听到古斯曼的怒吼,布鲁诺露出沉思的样子。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会给梅特拉重要的工作吗?”



“那还用说!”



“很好。对,我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判断,没有必要给梅特拉那种人任何东西。但是梅特拉本身不这么认为,这一点倒是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我的意思是说,梅特拉要是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酬劳的话,或许会不识相的抓狂,干出蠢事来。”



“你是说他会威胁我?”古斯曼的声音变低了。



“嗯,梅特拉那家伙应该会这么做吧——他应该会扬言如果不让他做副理,就要吧所有的真相说出来。”



古斯曼脸上闪过一道阴影随即又消失,布鲁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所造成的效果。



“我这里有一个建议,就是在我们原先的计划中加上一点修正,您认为如何?”



“怎么修正?”



“恢复艾力克的名誉。”



布鲁诺的话很突兀,但是古斯曼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把这次的事件安排成都是梅特拉主谋,而艾力克是遭到设计被当成背叛者的?”



“您不愧是个聪明人。”



布鲁诺一脸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的表情,对古斯曼大表赞赏。



“可是现在还能找艾力克当伙伴吗?”



“当然!只要艾力克和梅特拉互斗而两败俱伤,那我们不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古斯曼试着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个光景,但是实在无法这么乐观。他冷冷的说道:



“但是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只要为他们安排好舞台就可以了呀。”



“就算布置了舞台,演员不见得就会按照我们的剧本走啊。”



布鲁诺笑了——这个男人真是可以展现几千几百种不同的笑容,此时他的笑仿佛带着开导对方的意味。



“古斯曼先生,如果到时舞台上躺了两具尸体,要怎么解释就取决于观众了,不是吗?”



古斯曼的眉毛倏的一动。在暖炉中残余的微弱火焰映照下,他的眉毛四周诡异的笼上了深深的影子。



“布鲁诺。”



“什么事?”



“那六个船员真的都到其它都市去了吧?”



布鲁诺再度看着古斯曼的脸。他的嘴角轻轻扬起,随即又收敛起笑容,带着不解的语气正色问道:



“我不懂为什么您现在还要再确认这件事……”



“回答我的问题。”



布鲁诺耸耸肩。



“是!是!我来回答!我给了他们六个一些金钱,让他们搬到别的都市去,这是千真万确的。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它的事好说。”



“你给他们一个人多少钱?”



“一个人十马克,是银子。花在他们身上真是很浪费,不过,唔,反正是得封口的。”



“他们迁到哪个都市去了?”



“一个说要到不来梅去,一个去可隆,一个去利佳,其他的我就忘了,不过我交代他们逃得越远越好。这样的报告能让您放心吗?”



“我不想多流不必要的血。”



“这样的想法真是叫人佩服……啊,我不是在反讽您,就是因为我知道您的想法,所以并没有砍掉艾力克那家伙的脑袋,只是把他丢进海里而已,连一滴血都没流。”



这次布鲁诺还没来得及笑,古斯曼打断了他,声音带着苦涩:



“那么现在要拿艾力克怎么办?如果他在获救之后从此避居某个地方就好了……”



“然后某一天突然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逢?哎呀,古斯曼先生,反正那家伙是想平反我们的嫁祸,既然现在他都大摇大摆的出现了,我们就该利用这个机会。”



古斯曼带着微微阴沉的眼神看着桌上的文件。



“我可不是无条件的相信你哦,布鲁诺。”



“我知道。”布鲁诺豪迈的挥挥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现在更是清楚不过。但是关于艾力克的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除非您打算亲自动手,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古斯曼默默的点点头,布鲁诺做作的行了一个礼,高大的身影一转眼旋即离去。



当布鲁诺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之后,古斯曼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没完没了?那晚在寒冬中波罗的海的海上,所有的事情就应该结束了,陆地上也不应该有事的。弄脏双手的应该只有布鲁诺他们,而古斯曼则不必看到或听到任何肮脏事,就可以达到目的。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还在进行着……







布鲁诺边走边调整自己的表情,然后上了楼梯。他虽然穿着厚重的鞋子,却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来。



“你在吗,马格鲁斯?”



他低沉的问了一声,厚重的门拉开了。他高大的身躯灵巧的滑进门内,小小的暖炉将狭窄的房间烘得暖乎乎的,布鲁诺一边想着木制烟囱不知道何时会引起火灾,一边坐到椅子上说道:



“艾力克还活着。”



房间里体型巨大的主人反应很冷淡。



“艾力克不应该还活着,他两手被捆绑着丢到海里去了。他是怎么得救的?”



“重点就在这里。马格鲁斯,要是你两手可以自由活动,跳进海里之后能够游到岸边吗?”



马格鲁斯皱起他的浓眉,用粗大的指尖抓着耳朵。



“那要看当时的海浪和风势而定,不过应该游不到。”



“那天晚上,我们的单桅帆船航行的海域附近有一道布洛丹断崖,如果游到岸边的话,可能爬得上那道山崖吗?”



“如果是涨潮的时候就很难,因为波浪会持续撞击岩石;若是一般情形,只要能游到岸边应该是有办法的,毕竟山崖多少有些斜度,也长了草跟灌木。”



“艾力克就是想到办法了。”



布鲁诺简短的将事情说明给马格鲁斯听,而艾力克和古斯曼之前的对谈就更草草带过了。



“……所以说,侥幸生还的艾力克似乎有意要找我们报仇。”



“这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不管那小子说什么,现在还有谁相信他?”



“没错,马格鲁斯。大概没有人会听艾力克的解释;然而一旦举行审判,被告就会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而且我们可能还得站上证人席。”



“不管我站在哪里,我都会作证说艾力克带着琥珀逃跑了。”



“嗯,在证人席上你应该不会显得笨拙或狼狈吧,而我也一样。但是另一个人呢?”



马格鲁斯面露不悦之色深思着布鲁诺的弦外之音,然后显得更为不悦。



“所以我一开始就反对把梅特拉扯进来,他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扯我们后腿!”



“就是这样,马格鲁斯。”



“同样的事情别来是重蹈覆辙,我觉得好像被当成傻瓜一样。”



“真是抱歉。所以,梅特拉是我们计划中的一个弱点。不过也就是因为他个性中的弱点,才背叛了对他恩重如山的艾力克。”



布鲁诺把玩着手掌上一个大纪念章。哪时瘟疫流行时的纪念章,用银铸造而成,上面有一个拿着大镰刀的黑衣人。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



“梅特拉一开始背叛了艾力克,第二次却背叛了我们,我们无法保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奇妙的是……”布鲁诺扬起嘴角传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奇妙的是,有时候会反复发生三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会刚好两次就停止——就算有,那也是因为背叛者在第二次背叛之后,就永无办法再做同样的事情了。”



马格鲁斯从鼻腔哼出气。



“总之你的意思是,如果放着不管,梅特拉还会背叛?”



“没错,就是这样,我一直相信那家伙还会背叛,只要有机会的话。”



“既然如此,那马上动手如何?”



马格鲁斯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喝着啤酒,布鲁诺倒也不要求分些酒来喝。



“那家伙确实是背叛了,问题在于下一次他会背叛谁?那小子对所有的人不忠,下次遭殃的会是谁?是可怜的艾力克、是古斯曼、是我、还是你马格鲁斯?”



“直接去问那家伙如何?”



马格鲁斯的话听来有理,但是布鲁斯却露出苦笑。



“不巧这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因为梅特拉这家伙自己也不知道该背叛谁好,就算问了也是得不到答案。”



“是这样吗?”



“嗯,因为梅特拉那家伙并不是精心计划之后才行动的,他背叛艾力克或者欺骗我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这样说很奇怪,但我是这么认为。”



布鲁诺微微露出烦躁的表情。对这个男人而言,这大概是很难得出现的表情吧?



老实说,你比梅特拉那家伙好处理多了。梅特拉那家伙根本没有什么思考逻辑可言,所以根本猜不出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布鲁诺当然没有把这番话说出口,他在心中自言自语,嘴上说出完全不同的台词:



“关于梅特拉我还要事先声明一点,就是分红,那家伙会分得六百马克。”



“六百马克?那已经足以购买一艘十人的单桅帆船了!而且是新的,有完整装备的船!”



马格鲁斯发出呻吟,布鲁诺敏锐的扬起右嘴角。



“给梅特拉那笔钱太可惜了吗?”



“你不觉得可惜吗?”



“嗯……说的也是。其实也可以只给梅特拉一百马克,剩下的你我对分;但是我们这样决定,只怕梅特拉会不高兴吧?”不等马格鲁斯回答,布鲁诺又继续说,“所以,马格鲁斯,如果给他二百五十马克的分红,你认为怎样?”



马格鲁斯不悦的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现在的表情更加狰狞。



“我可不想以后还要受雇于人。分到钱之后,我希望能够独立出来,我要买一艘单桅帆船,就算小也没关系,然后以独立船东的身份在罗斯托克或丹兹希一带重新出发。”



“好积极的梦想啊。”



“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要讨论梦想是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更想先听你关于艾力克的事怎么想。他还活着,而且人在琉伯克,我们万万不能置之不理。”



“他在琉伯克的什么地方?”



“我派人去跟踪他了,今晚就可以知道。”



“要袭击他住宿的地方吗?”



“我不想在市内引起太大的骚动,把他引到没有人的地方会比较理想一点吧?此事不宜轻举妄动,反正那家伙一定还会来找古斯曼,在此之前只要雇人看住他就行了。”



马格鲁斯却有不同的看法:



“刻意雇人看住他有什么意义?只会多了知道秘密的人。”



“我们没有必要把秘密说出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处都有不问理由就原意帮我们处理掉眼中钉的人。”



“浪费钱!”



马格鲁斯斩钉截铁的批评,布鲁诺带着充满兴趣和嘲讽的视线看着他那满是胡子的脸。



“浪费钱?有道理,马格鲁斯,有道理。可是如果不这么做,谁来封住艾力克的嘴啊?”



“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马格鲁斯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