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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2 / 2)


  谢珩越众上前,坐在榻旁的矮凳上,叫了声“韩将军”。

  韩林喉结动了动,握着韩伯岳的小手,胳膊挪了挪。

  谢珩会意,伸手将韩伯岳握住,肃然道:“将军放心,我必定好生照顾伯岳!”

  “谢……”韩林提气张口,随同话语出口的,却是血迹。

  韩伯岳强忍着呜咽,五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将谢珩牢牢扣住。

  韩林唇角微动,像是在笑,断续道:“听……话……”

  韩伯岳呜呜地应着,抬起袖子擦泪,两只眼睛通红,只呜咽道:“爹爹,你快好起来。伯岳听话,再也不顽皮捣蛋,惹爹爹生气!呜……”

  “男子……汉……”韩林说得甚是艰难,素来刚毅的脸上,稍露温柔,旋即又道:“姑……姑……”

  “伯岳会听姑姑的话!”韩伯岳忙不迭的点头,“爹爹你快好起来。”

  韩林扯了扯嘴角,望着韩伯岳,眼中有泪珠滑下,缓缓渗入枕中。

  “宋……”他又勉力想说,喉头却被污血堵着,不出声音。

  莫先生忙上前帮忙,谢珩端坐榻旁,沉声道:“宋敬玄和他的爪牙,必定依律法严惩,韩将军昔日的仇,我必定会报!伯岳在我身旁,你尽可放心。”

  他一字一句,都说得格外坚决。

  在来洛州之前,谢珩就选中了韩林,不止为附近地势和韩林的性情,还为韩林对宋敬玄的仇恨——

  当年宋敬玄初至洛州时,韩林已是柘林府都尉,为方便照顾家人,将妻子和三岁的孩子、连同十二岁的幼妹都安置在雍城。

  谁知随宋敬玄赴任的那位司马色胆包天、行径恶劣,瞧着韩夫人容貌娇艳,竟在酒后命人将韩夫人劫来,欲图用强。韩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不会半点拳脚功夫,被司马逼在屋中,誓死不从,争执中拿铜壶砸伤司马,司马大怒,酒醉之下,也抢了铜壶砸她,欲令她放弃抵抗。然而韩夫人质弱,被他砸伤,没过片刻便一命呜呼。

  韩林得知此事,震怒欲狂,去找那司马讨还人命时,被宋敬玄仗势压住。

  为堵口舌议论,宋敬玄另寻了许多娇娘给韩林,都被韩林拒之门外。

  从雍城、洛州到京城,韩林试了许多法子,要为亡妻讨还公道,却都被宋敬玄死死压着。韩林怕旧事重演,将妹妹送到舅家养着,这几年中,只留儿子在身旁,亲自教导抚养。

  这回韩林拼死相助谢珩,不止是为公道大义,也是想为亡妻报仇,手刃仇敌。

  是以宋敬玄大军被冲乱,无力攻山时,韩林便拖着满身伤痕,骑马闯入敌阵,疾追那位司马报仇。

  蓄满刚硬仇恨的铁箭令那司马当即身亡,韩林却也重伤倒地,还被近处惊慌的马踩到腹部。后虽被部下及时救回,却也重伤昏迷了过去。

  此刻听得谢珩承诺,韩林目露感激,又将目光落到韩伯岳身上。

  那是谢珩在这位刚硬铁汉身上从未见过的目光,温柔、担忧、不舍、愧疚……种种交杂,如猛虎舐犊。他的目光渐渐涣散,唇边溢出愈来愈多的污血,最终似是叹息了一声,委顿下去。

  韩伯岳紧握的手指已在谢珩手背掐出血迹,在谢珩伸手抚平韩林眼皮的一瞬,再也忍耐不住,扑在榻上大声哭起来,声声哭喊,哀恸欲绝。

  谢珩转过头,深深吸了口气,眼底微微泛红。

  ☆、75.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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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喝声渐渐趋近,混战中忽然窜出几个西胡打扮的彪形大汉, 直往火堆旁冲过来。

  刀疤男人挥刀阻拦, 却被踢翻在侧。岳华如利箭窜出, 迎击西胡,令其攻势稍滞。

  这般举动着实令刀疤男人惊讶,他又将岳华瞧了两眼,迅翻身起来, 口中唿哨, 想召集军士们过来护卫。然而土匪凶悍, 横冲直撞地劫掠队伍中的钱粮财帛, 那些军士自顾不暇, 哪能赶来相救?

  没过多久,西胡人横冲直撞,破开圈外防守, 鹰爪般抓向伽罗肩膀。

  岚姑来救时被人踢开, 伽罗拿匕防卫,虽迫得那人收手, 却很快被夺了兵刃。

  岳华与那刀疤男人并肩苦战, 被几名凶悍的西胡人拦在外围。

  熊熊火光下, 伽罗将交战情形看得分明——那晚云中城外被西胡人拦截时, 岳华身手出众, 独力对付十来人都不在话下, 此刻她的身形却滞涩了许多,看似拼命苦攻,砍伤了数名西胡人,实则连那道屏障都难以破解,只管左冲右突。

  心中诧异瞬息即逝,匕被夺、岚姑被推开,伽罗孤立无援,轻易被那彪形大汉捉住。

  肩膀上如同扣了铁箍,不知是被按了哪个穴位,令她半身酸麻难以用力。

  呼救的声音淹没在夜风里,不过片刻,那西胡大汉便拎着她冲出重重阻碍,翻身上马。篝火旁的混战还在继续,土匪们的呼喝此起彼伏,而岳华终于冲破阻碍,随手抢了匹马,疾追而来。

  四野漆黑,疾风鼓荡,呼喝声渐远,就连追兵的声音都消去了。

  离开平地,渐入山岭,道路起伏崎岖,两旁树如鬼影。不知疾驰了多久,那西胡汉子才拎着她翻身滚入道旁的草丛。骏马疾驰离去,在伽罗短促的惊呼之后,那人迅捂住她的口鼻。

  等了片刻,西胡追兵如疾风掠过,丝毫未察觉黑暗中的异样。

  那西胡汉子待人走远了,复拎着伽罗,大步走了半天,叩开山间茅屋。

  这显然是山中暂居的猎户,隔着门扇问是何人,听对方说是夜间投宿的,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却未料善心引来灾祸,进屋后被那西胡汉子猛击后颈,软倒在地,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已被打死。

  伽罗心惊胆战,情势未明时不敢擅动,被他丢在地上,便倚着背后的木柜躲开。

  须臾,屋中亮起火光,那西胡汉子反锁屋门,凶神恶煞的看向伽罗。

  借着火光,伽罗终于看清他的面孔,竟是先前在云中城外拦截她的西胡头领。不同的是他脸上新添了伤痕,衣衫也已破旧,目中凶光比从前更甚。他方才勇猛得如同虎狼,此时却仿佛用尽了力气,颇显疲惫,坐在桌边让眼皮打了会架,见伽罗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便是怒目一瞪。

  伽罗连忙低头,避开锋芒。

  心中却稍稍松了口气。

  对方是孤身一人,虽然形同虎狼,却也会有打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