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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2 / 2)


  “我今日一早便召他来训话了。”秦束焦急地道,“是他不晓得轻重……太不晓得轻重!”

  “本宫还道他是一心为国,学那什么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呢。”萧雩冷冷地道,“敢情他只是不想和本宫沾边儿罢了。”

  秦束叹口气,“到底是个胡人,养不熟的……”眉宇之间,攒出几分似有若无的情愁来,“他做这些事情,也不曾顾忌过我的面子。”

  见到秦束也同自己一样地伤心丢份儿,萧雩反而安下心来,相信了她没有骗人,更宽慰地笑道:“不过他到底是姓秦的,离了这个姓,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嘛!”

  温太后在这时候适时地插了句嘴:“我看你这丫头片子,是不是也想姓秦啊?”

  “娘!”萧雩不悦地撒娇,温太后便慈爱地笑起来,秦束一同陪着笑:“长公主是天上的人物,秦家就算门第再高,那也只是地上的门第啊。”

  这话却像一句委婉的拒绝。萧雩心知秦束不会喜欢自己,倒也不以为忤,只道:“皇后也是在说笑了。”

  秦束摆摆手:“秦赐这事情,已害得我焦头烂额,我琢磨着,马上就得让父侯将他派出去,不让他再在这城里乱惹风言风语。”

  “这样也好。”温太后笑笑。

  将秦赐调出京城,且还是由秦氏主动调的,温太后当然求之不得。她想了想,拖长了声音道:“秦司徒是曾与先帝一道出生入死的挚友,又蒙受遗诏辅政,哀家往后还要多多仰赖他呢。”

  秦束抿着笑行了个礼:“太后这话,可说得见外了。”

  ***

  七月廿日,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五州军事、镇北大将军秦赐率军出征。永宁宫温太后推说身体不适,不能省文书理朝政,一应事务,交司徒秦止泽领尚书、中书两省协同处理。

  第39章 佳人渺天末

  显阳宫苑中的荷花, 怎么看都像是不会变的。

  一整个夏天, 它都是那样悠悠然不紧不慢地开放;既无人催促, 也不作防备。但到了七月的收梢,便会突然褪了色、一片接着一片止不住地凋零入水, 好像只是一夜之间的摧残,但其实这苦痛已经连绵了很久,是从盛夏的灿烂里就埋伏下来的。

  秦束望着那荷花, 耳边听着司徒府长史在十步远的垂帘之外所作的高声禀报——

  “度支曹奏, 家有五女、贫不能给事之家, 复其租税。又, 先帝时起太仓于城东, 不应所求, 奏起常平仓于东西市, 周转郡国邸阁用度。”

  “河间王萧霆、并州刺史皇甫辽奏, 北地边塞障壁乃前代所筑, 年深朽坏,不能应敌, 请款加葺。”

  “尚书左仆射陈丰、散骑侍郎黄直劾, 颍川太守、都督三州军事温育良不应征调, 罔视国纪,私蓄兵马甲楯, 有不臣心。”

  ……

  许多件文书终于一一报完,秦束终于稍稍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道:“父侯有心了。一切便按父侯的意思办。”

  “是。”

  那长史领命离去, 却又被秦束叫住:“且慢。”

  她静了片刻,道:“温侯的事情,岂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臣随意议论得?那些弹劾不要给官家看了,省得让官家烦心。”

  长史似也着意看了她两眼,但只能看见那碧色的裙角。他垂下眼帘,“是。”

  ***

  “什么陈丰、什么黄直,从前还不是我家里的一条狗!”温晓容终于忍耐不住,一入寝殿便破口大骂,“哀家已经一退再退,他们还想怎样?!”

  幽瑟跟了上前,一边连忙屏退了其他仆婢,低声劝道:“娘娘息怒,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人不也被秦皇后骂了么?说他们乳臭未干,乱参国政。”

  “秦束倒是能忍。”温晓容冷笑,“眼下她父亲秉政,什么事情都先报与她知道,俨然已经是垂帘听政了,她却还装出一副谦恭惶恐的模样来。”

  “秦赐不在朝中,她就算垂帘听政,也没有什么倚仗。”幽瑟轻轻给她揉着肩,“其实上有太皇太后,中有两宫太后,按理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呀。”

  温晓容抬手扶着额头,看见菱花镜中的自己,妆容妩媚多娇,四十余岁的年纪,她却觉得自己已经与八十岁的老妇无异了。寂寞是丑陋的。

  “婢子还听闻一件事情。”幽瑟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个夏中书,近日又时常往永华宫去走动了。似乎永华宫在朝的亲戚,多半也都是他给安置的。”

  “噢?”温晓容轻轻抬了抬修长的眉毛,“这个夏冰,当真泥鳅也似。”

  “但他可是先帝明点了的顾命大臣啊。”幽瑟劝诱地道,“当初遗诏里的人物,两宫、秦司徒、夏中书、再加上一个小秦将军,一半都是秦家的人了,杨太后料想也不会同我们一边;只剩下这个夏冰,倒是很松动的样子……”

  温晓容的眸光渐渐地深了。

  “你说得不错。”半晌,她道,“我会想个法子——”忽而她转过脸,“我们家阿玖不是已被秦家毁了约?你派人去温珩家里,探一探她的口风——上回温珩他自己不检点,给我捅了那么大的漏子,不容他不把女儿送我。”

  “是。”幽瑟应声,“那夏冰那边……?”

  温晓容冷冷一笑,“一个寒人,还有资格挑挑拣拣么?我让他娶,他敢不娶?”

  ***

  并州,雁门郡治广武。

  河间王萧霆与并州刺史皇甫辽在军营中迎接秦赐。三人曾经在平定苏熹之时并肩作战,此时旧地重逢,各个欣然。萧霆打量着秦赐,不过数月不见,后者好像更笃定了一些,甚至会笑了。

  秋节凛冽,三人登上烽堠,遥望远方,一览无余的天幕之下,是染着星星点点青碧的荒原,偶尔能望见河流、帐篷与牛羊。

  “边关上也有一些百姓,说不清是胡人还是汉人的。”皇甫辽粗声道,“有时我们抓他们服役,他们便是汉人;有时铁勒抓他们服役,他们便是胡人。”

  秦赐望着那些人。其实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那一派安然的气氛,却透出弱者的无可奈何来。

  “末将的父母,据说便是这样的人。”他忽然说。

  萧霆心下吃了一惊,默默看他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异样。皇甫辽大咧咧地发话了:“什么?啊,你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胡汉的混种,说不定还真是这一带的。”

  萧霆发问:“你想寻你父母的底细么?兴许黄沙狱中,还有存案。”

  秦赐摇了摇头。